两个少年人面对面沉默好久。
少女时期的时闻,天真率性,心地又软,哪里舍得这么突然又漫长的分别。
他送她的盆栽文心兰被摆在阳台角落,黄白小花散发奶甜香。
那么好养的花,只要不暴晒不受凉,就能活得漂漂亮亮。
她平素没心没肺惯了,都不知有没有那个闲暇想起来要照料。收在这么不显眼的地方,估计没几天就要被太阳晒蔫,让佣人扔了。
霍决眉骨处结着血痂,蹲下去给盆栽浇水控水,异常沉默地,没说什么数落她的话。
绿植般清爽昳丽的少女,坐在晚风里吧嗒吧嗒掉眼泪。
霍决手里沾了水苔和腐熟树皮,脏呢,没办法给她擦眼泪。只能静静看着她,很没办法地轻声要求她:
“唔好喊喇。”
[不要哭了。]
时闻哭起来也不显狼狈,但分外可怜,鼻尖微微泛点粉,说话时声音湿润得像枝叶泡胀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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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淤青未消的脸,小心伸手摸了摸他被剃得很短的头发,问他:
“系唔系仲系好痛啊?”
[是不是还是很疼啊?]
霍决摇头,片刻不语,又很轻地笑了笑:
“我痛还痛,你喊乜啊。”
[我疼归我疼,你哭什么。]
时闻噙着泪,责备似的,轻轻瞪他一眼。
这次李业珺失了分寸越了界,事情闹得太难看。霍决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保镖里里外外将病房守得严实,一律谢绝外人探访。连时闻都吃了几次闭门羹,想来应该是霍铭虎下的命令。
霍决一只手还固定着夹板,伤得这样惨,也不失少年人那副桀骜不驯的姿态。
他蹲在阳台上拨弄她的花,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时闻擦了擦眼睛,起身走到书桌旁边,翻找着自己的书包,手里拿着一串白奇楠念珠回来。
她蹲到他身边,把念珠放进他脏兮兮的手里,鼻音浓重道:
“前天阿爸带我去合掌寺祈福,我顺道求的,说是住持高僧开过光,可以消灾降福保平安。”
霍决垂着眼睛,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什么时候信起这些来了。”
时闻说:“阿爸要给寺庙捐钱修缮写慈善新闻,正好周末,我就顺便跟着去了一趟。”
霍决问:“真的给我?”
时闻乖乖“嗯”一声。
“只求了这一串?”少年声音清越,端详着手中那串念珠,乌沉沉的眼眸忽地一抬,“是人人有份,还是只给我?”
“白奇楠也不便宜,住持又不是批发开光。”时闻扁嘴嘀咕,“还有谁能比你更需要啊,天天不是这伤就是那痛。”
见他不动不言语,就又作势要收回来,“你不要就还我。”
霍决没让她拿回去,左手小臂还绑着夹板,动作不方便,他直接戴到了右手。
时闻纠正他,“大师说了,左手表善,要戴左手。”
霍决“啧”一声,不耐烦似的,仔细看他表情,又隐隐带着笑意。
时闻刚想帮他摘了,换只手戴,看看他那半废的左手,又迟疑地停了动作。
最后好声好气安慰自己,“算了,心诚则灵,左手右手应该都一样的。”
风温温凉凉,吹进幽暗的花园,从容地飘落这个年轻的夜。
馥郁的花香弥漫四周,无形无影,填塞着少年人之间懵懂青涩的空隙。
霍决垂眸看她,半晌,忽然低声开口:“下次我回来,你不会又不记得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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