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一同被流传开来的,还有她那十分离奇的身世。有神鬼悄悄演算她过去未来,却一片薄雾蒙蒙。
其实钦天神女离去前,岑吟曾问过她关于妹妹与家人之事。神女掐指问吉凶,却道此事有些蹊跷,似乎牵扯众多,一时竟不能解。
“时机不到,不可测也。时机到时,自有感应。”
釉云观关门休养后,岑吟的日子与从前并无差别,照例是习武打坐,辟谷调息。一个六岁的孩子,心智尚不成熟,仍旧是余峰照料她学业起居。但两人却多了一件事要做——
就是去那处山洞参悟壁画之玄机。
神女留下的壁画十分难解,看似是一些不连贯的故事或历史,实则修行之法全部藏于其中。观中自然有其他人知道壁画,但是他们只当是有心人随意绘制,无人在意。
但有一段时日内,岑吟总是睡不安稳,一闭眼就想起霄霄化作飞灰的样子,时常在梦中惊醒。她有时总想,若是自己也参与其中,是不是就和霄霄一样的下场,无论是主犯或是从犯,无论罪责大小,终归都难逃一死。
她将自己的噩梦告诉了师兄。余峰听了,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摸着她的头,要她别多想。有些事与自己无关,便不要放在心上。
岑吟知道,也不再多言。她偶尔会去阴阳道场坐一坐,只是沉思着发呆。很多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或者……大约她只是在后怕。
那天她又在道场发呆,坐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因为个头小而无人发现。两名洒扫的女道士来到此处,清扫完毕后,用拖把反复擦拭地面,却仍旧擦不去那雷刑残留的淡淡痕迹。
“可真惨啊。”其中一个忽然道,“我觉得他们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此。毕竟他们也是无心的,横竖也不知道那云海仙子究竟是何人,只是一心想抓了进献钦天神女,谁知,就触到了神女逆鳞……”
“听师姐这意思,是觉得神女娘娘惩罚得过重了,不该如此做?”
“不敢不敢,师妹不可如此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女道士急忙掩住她的嘴,“神女娘娘如何决策,我不敢妄议。师妹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师姐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神女是神仙,这神仙的心思,我等凡人岂可揣测。”另一人叹道,“记得《道德经》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大约对神仙来讲,我们凡人是生是死,根本无关痛痒吧。”
“是啊,要不然怎么千百年来,修行者多,而成仙者少呢。”那女道士轻声道,“大约修成了神仙,心就冷了,情也淡了,不再是人,也就不再对人有诸多怜悯了。”
“先前藏钧师父讲法,说人欲成神,需斩恶念,斩善念,斩自我。恶念好斩,善念却难,更别说是自我……哎,罢了罢了,莫再想了,神女天威,既木已成舟,又何必再感叹。”
“说得是。还是先干活吧。”
她们在那里洒扫着,并不知道这些话已经被一个小女童听在了耳中。她虽不懂,但却依稀听得几句在心里,不由得念叨起来。
“斩恶念……斩善念……斩自我……”
这世间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又是自我……她不懂,也没有参透。
也许……多去那山洞里悟一悟,就能懂了吧。
某一日的清晨,又到了去悟道的日子。岑吟起得迟了些,却不见师兄来叫她。虽然困得东倒西歪,却还是出门去寻,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藏钧先生门外。
藏钧所居之处,名幽离别院。一东一西两个厢房,便是余峰和岑吟的居住之所。岑吟走到廊柱旁边时,听到和师父和师兄的说话声,像是有些争执。
“师父为何不救师妹?”余峰问,“若师妹真的五雷轰顶而死,师父也无动于衷吗?”
“非是不想救,是救不了。”藏钧道。
“师父修为高深——”
“高不过钦天神女。”
“师父!”
“入海,你的相学领悟不够。君故面上未现死相,我心知她性命无虞,才推她出来,如此才能稍减神女之怒。”
入海是余峰的字,乃藏钧亲自所取,寄予厚望。听到师父这样说,余峰愣了愣,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师父知道,师妹性情有其偏激之处,只怕越年长,越难控。况且她在意家人,远高于修行仙途。”他摇头道,“若有一日,师妹真的遇险,师父可会袖手旁观?”
“若真有这一日,为师舍去这一身修为也不会袖手旁观。”藏钧道,“我既收了徒,你二人一切过错差池,都该为师亲自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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