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出宫的消息,自然瞒不过那些消息灵通的世家百官,没等他们安排妥当,暗搓搓地来个偶遇,圣上竟就回宫了。尔后,还赐了黄金万两给安家那小子,这……着实让不少人感到费解。
“依你看,圣上这是何意?”打发了一众妻儿,独留下素有才干的侄子,待仆人将案桌饭食全数撤下,袁纮便直言提到了这件事。
他皱眉,虽说李家小儿不值一提,可这安家毕竟也是家底殷实的世家………若是被对方笼络了去,对他以后的大业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袁兴义捧着茶碗,白雾弥漫,模糊了他的神色,他低垂着眼,轻抿一口茶水,方才去掉了舌尖的油腻。“听闻圣上召见安兄之地,乃是酒楼,而不是安府。想来,圣上这段时间心情不虞,便如往日一般,找上了旧时友人吧。”
袁纮眉头微松,豁然开朗,“却是叔父想岔了,新帝也不过二十出头,好玩乐,重情义,也是人之常情,宫中又没个贴心人,自是无趣,方才寻上了故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自己也真是小题大做了,心里一松,脸上自然也带着几分愉悦。
“说起贴心人,圣上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袁纮压低了声音,“如今,正是百废俱兴之际,前朝后宫之事众多,若还像前些日子那般,让圣上兼顾前朝后宫,连收拾几个宫人都要亲自过问,岂不荒唐?”
“这后宫,也该热闹起来了。”
袁兴义低垂着眼,看着茶水中倒映出来的影子,半晌,才接上了话茬,“堂妹才艺双绝,性情温婉大方,有母仪天下之姿。”
“兴义所言极是。”没有外人,袁纮也放开了不少,提到令他骄傲的大女儿,袁纮罕见的没有自谦,高兴地应下了这波奉承。然而,想到自家女儿的脾性,他眉间的笑意也就淡了几分,“昙儿惯是个有主见的,只怕……”
“老爷,宫里来人了!”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袁纮的话,听到是宫里来人,袁纮也没敢耽搁,只能暂且将商议之事放下,带着袁兴义一同到前厅去迎接。
一番寒暄过后,两人接过圣上赐下的赏赐,送走了宫人,前厅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只是……
袁纮看着手里捧着的木盒,又看看自家侄子手中的花,心里直打鼓,古有断袖之癖,世家豪族的那些龌龊事,他也没少听闻,自然知道,这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是能……咳咳,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若是皇帝那小子真的看上了兴义……
着实胆大包天!
荒唐!
他袁家的少爷,怎么可能像女人一般承欢侍宴?!
别说袁兴义本人不乐意,他袁纮第一个就不答应!
真让圣上把人拐进宫里,他们袁家的脸面往哪搁!
更何况,方才他们才讨论到后宫的事情,昙儿才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
袁兴义却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叔父剧烈的内心波动,罕见的走神了一瞬,他低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盆栽,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
袁纮看在眼里,忍不住宽慰出声,“兴义,圣上怕是一时玩笑……”若是不喜,也不要勉强。
袁兴义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情平淡地说道,“雷霆雨露是君恩,况且,兰草高洁,古朴雅致,圣上赐下此物,想来,是认可了侄儿的品性。这份赏赐,侄子看着欢喜。”
听到这里,袁纮神情微妙。
前朝选妃,皇帝也是赐花留人来着。
将叔父的反应看在眼里,袁兴义心里好笑地摇了摇头,叔父自是关心他的,可要是牵扯到谋位之事,即便是他,也是可以牺牲的。
想到这里,袁兴义叹息。圣上当真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啊。
此时,宫中二人也在谈论这件事情。
和李世安打了几次交道,张迮是完全放开了,暴露出放荡不羁的本性,只见他双腿盘起,披头散发,身上仍披着初见时的青衫外罩,衣襟微敞,露出小片苍白的肌肤。
“你为何独独赐了袁兴义一盆兰草?”张迮神情微妙,“莫不是他哪里得罪了你,你好借此羞辱一番?”张迮倒是没想到断袖之癖来,只觉得这花送的奇怪。
哪有皇帝给臣子送花的?一般不都是玉石金银,豪宅良田吗?况且,这兰草又不是什么罕见的品种。他敢保证,这般寻常的花卉,袁府能找出几十盆来,还不带重样的。
李世安撇了对方一眼,也不作声,手指摩挲着稍显粗粝的茶碗,抬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这茶并非行军时常喝的茶饼,而是他令人尝试烘晒制成的茶叶,冲泡也方便。
茶碗里的茶叶舒展漂浮,茶的清香扑鼻而来。李世安双眼微眯,这才是他更熟悉的味道,不是之前那种又加姜又加盐的黑暗料理。然而,喝进嘴里,总感觉有几分不得劲。
难道,他真的天生劳碌命,享受不得一丝清闲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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