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说了来挑首饰,老太太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徐滢离开的时候,老太太挑了副石榴红赤金头面,让她带了回去。
看着人走远,钱麽麽这才挑起帘子走了进来。
她端起茶杯,给老太太换了盏茶,才笑着开口:“奴婢瞧着,姑娘这心啊,比老太太想的还敞亮呢。”
老太太将手中的信纸递给钱麽麽,沉思了半晌,才开口道:“她呀,怕我为难,吞着委屈往肚子里咽呢。”
钱麽麽接过,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收起来,才道:“姑娘随您,良善,正直,知恩图报。”
“这哪是随我,”老夫人无奈的笑:“她从小就是这样,虽不至于委屈求全,却总是考虑旁人多些。顾及她母亲,不知为林氏说了多少好话。这几年我这身体不好,她总是怕我动气,想法子逗我高兴。”
钱麽麽心里明镜似的,老太太这是想着姑娘的好呢,接着她的话:“那大姑娘那边——”
老太太沉下脸来,眼里似有黑墨翻涌,半晌才听见她平静无波的声音:“一个庶女,能翻起什么风浪。滢儿泡在蜜糖罐子里养大,生性单纯,自然是要些猫啊狗啊的,给她认认妖魔鬼怪。滢儿就连惩罚人,都只会扣掉旁人的吃食衣裳。”说完,似是被自己逗笑,摇了摇头。
钱麽麽一听,瞬间意会,见老夫人揉着头,就知晓这是又想起二爷的生母了。忙揭开话茬:“老夫人怕是未将这送信之人告诉姑娘罢?”
老太太抬起头,不满的望着她,撇了撇嘴:“我告诉她做甚么,沈家小子虽说未有沾花惹草的毛病,可想娶我孙女,那也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还想让我给他在孙女面前博脸面,美得他!”
钱麽麽轻笑,倒是有些幸灾乐祸:“若是姑娘知晓这信跟证据都是沈表少爷送来,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老太太晃了晃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是要给她最好的。我尝过的苦,我孙女一星半点都不能沾!”
钱麽麽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不再说话,只心里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这般在意谨慎,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老夫人出身忠勇候钱家,出身显贵,自小也是千娇万宠的长大。嫁到徐家后,才知晓老太爷早已有了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因着身份不够,只等着主母嫁进来就奉茶的。
一个新妇,嫁进来第一天才拜过祖宗祠堂,当夜才听了新婚丈夫的甜言蜜语;第二日便要接过新妾的奉茶礼;第三日便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带着笑意三朝回门。
钱麽麽想,二姑娘自然是像老太太的,聪慧坚韧,天真纯善,怀着一腔热枕。
只是老夫人的所有棱角,早就磨碎揉烂,丢在了徐家的后院里。
腊月三十,立春,除夕。
一大早,林氏就到了女儿的房里,在衣橱里挑挑拣拣,拿出一套正红色流彩暗花云锦裙,外面配了件缕金挑线羽缎斗篷。
徐滢低下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红,颇为不自在的扯了扯,有些为难的道:“娘,我都这么大了,不必穿一身红衣裳了罢?”
林氏瞪了她一眼,声音也染上了些许年上的喜庆:“过年就得穿红,来年才能过得红红火火!”
眼见她娘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絮叨,徐滢赶紧求饶:“咱们赶紧走吧,一会儿该来不及了。”
按照徐家规矩,所有小辈此时应先到老太爷老太太院子里请安,大年才算正式拉开序幕。
此时松鹤院里十分热闹,前院的男人们皆是来的早。老太爷与老太太坐在上首,面上带着慈祥与满足,一脸红光的看着下首的子孙后辈。
徐家人多,男丁多。此时只大爷、二爷并三爷依次坐在下首左侧。站在厅堂靠后的,便是徐家的九个孙辈了。
不一会儿,二夫人便带着徐汶跨了进来,她先是看了眼站在门边的徐其阮,眼中笑意更胜,再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
长房五个庶子,二房一嫡一庶,三房两个嫡子,共九个。
几个兄弟惯来感情好,此时便嚷嚷开了。
徐其思:“糖糖怎么还不来?这懒丫头定是还没起来!”
徐其融:“别乱说,糖糖嘴勤快了。”
徐其瑞是长房庶长子,沉稳端方,此时也反驳了徐其思一句:“糖糖乖巧温驯,你怎么不盼着妹妹点好,整日里欺负她。”
“就是就是,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糖糖分明那么可爱。”
徐其思:“……”你们说的是我的亲妹妹嘛?
徐滢挽着林氏进门时,就听见徐其思在大声嚷嚷。她瞪了他一眼,才看向上首的老太太,乖巧行了个大礼:“孙女请祖父、祖母安,糖糖祝祖父、祖母福如东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连说了三个‘好,’将人拉起来。
趁着大人们说话,徐滢猫着腰藏进了兄长堆里。
往年徐汶也是要跟着一起要红包的,只是她去年办了及笄礼,今年便没有了。南晋的姑娘家,及笄后便是大姑娘了。
“糖糖今儿真好看。”徐其瑞拉着中间的小丫头,仔仔细细看了看,越看越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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