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等在门外的盐商们三三两两的互相交谈,钱炳坤却只一个人站在离门很远的地方,一副拒绝和人交谈的模样。
原本有小盐商想过来和他套个近乎,但都被钱家家仆拦了,说是老爷身体有恙。
直到刘家家主走了过来。
家仆一见是刘总商,便不再拦着,反倒是将人请了过去,那刘总商生的是一双三角眼,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
然而他才走进钱炳坤,便堆了一脸的笑意,将脸上的凶悍藏了干净,拱手笑道:“钱首总,身体不适的话,我让府上给您送两条老参吧……前几日刚到的好东西。”
钱炳坤神色稍好了些,但仍旧只是摆了摆手,“不必老弟费这个心了,我也不缺这些。”
刘总商笑着摆摆手,“哎哟,老哥还和我客气……那老哥是何事忧虑?我可听说盐政大人那边,不日就会把之前从封家收去的引岸拿出来呀,哈哈。”
听他提到封家,钱炳坤面色又阴沉了下来,说出的话也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呵……刘老弟,你莫要小看了那个黄毛太子……他不是个好惹的东西。”
“哎哟我的老哥。”刘总说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前后左右的四下看了好一番,才松了口气,“这大庭广众的,你可别……真有什么事儿,咱们兄弟里私下说,私下谈!”
钱炳坤冷笑了一声,“好,之后我们再私下谈吧。”
巳时一到,那桂魄别业的大门才敞开,在外头等候已久的盐商便在护院的引导之下鱼贯而入。
太子设宴,排场自然是要有的,今日凤栖楼为此歇业,所有的厨子都到桂魄别业忙活这场宴席,在这淮水城里,也算得上的最高规格了。
盐商们在护卫的带领下进入园子,在一张张设好的圆桌上就坐,几位总商和盐官大人自然是坐在了最前最中心的那张桌子上,其他人则分次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本应是美酒佳肴的享受时光,然而整个园子里却是一个婢女都无,就连端酒上菜的都是冷硬的铁面护卫,整个气氛便是压抑不已,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在场的多半都是人精,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主桌上的主位,竟然……空着两个位置!然而钱首总、知州大人、巡盐御史都已经落座,那剩下的那个位置……是留给谁的?
很快,他们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迟迟而来的太子殿下,身后跟着一位玉树临风、眉目如画的清隽公子。
若是搁在平日里见了,恐怕他们都要交相称赞一番这位公子的颜色,然而此刻,众人心中却仿佛是一种完全无法说清言明的情绪了。
那清隽公子,在座的何人不识,谁人不知?那不正是……已经破败到连老宅都已上交充公的封家公子封长凤么?!
眼见着两人一同出现,钱炳坤几乎是气的整张脸都在颤抖,然而他只能忍住心绪,跟着众人一起起身,恭恭敬敬向太子见礼,连带着太子身后的封长凤也受了这所有人的大礼。
然而封长凤只是一脸淡然,安静的随着太子落座。
“哈哈,各位大人都别客气,请起罢!入座!”李舜翊甩甩袖子,一派上位者的仪态威严做的十足,
封长凤打了个手势,示意侍卫倒酒。
席间一片安静,无人说话,李舜翊的目光扫视了一整圈,忽而高声问:“哎,今日在门口迎宾的是谁,可有大人抱恙未到的?”
很快便有一个侍卫高声回报:“启禀殿下,所有收到帖子的大人全部到齐。”
“很好。”李舜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各位大人还是识时务的……哈哈,众位都这么给孤面子,孤自然也是不会难为大家的……”
太子都这样说话了,许多人心中的大石便放了下来,这已然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这可不是明摆着在说,既然大家给了面子,太子就不会让大家捐输缴的太难?
这话再不接就不好看了,知州大人立刻笑盈盈的拱手称是,“自然,能让殿下入眼的东西,想必是极好的,这餐宴席,我们扬州、淮水城的上下官员,还有各位盐商都十分感恩太子惦记,今日也都并非空手上门,皆是为太子殿下备了薄礼……”
他说着打了个颜色,家仆便很快上前递来一个小册子,正是礼单。
太子果然被这一番恭维说的极为熨帖,摆摆手,拿起筷子便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口中,随即一边咀嚼着一边竖起了大拇指,“孤在宫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呢?这人呐,最重要的是先紧着眼前的享受,各位大人觉得如何?唔……这凤栖楼是当真名不虚传啊,美味无比。”
知州大人刚要呈上礼单,被太子这么一说,自然是不好递了,讪讪收回了手,用眼神拼命向旁边示意其他人接话,不要让太子这边冷场。
钱炳坤昨日才受了太子的气,这会儿干脆直接装作没有看到知州的示意,刘总商一向以钱炳坤马首是瞻,见他这般缄默不言,自然也是闭了嘴不说话。
知州大人忍不住有些情急——巡盐御史官大,又是八王爷的人,自然是不惧太子,盐政和知县官职太小,都不在这张主桌上,钱炳坤又是一副“我没看见你”的样子,一时之间满桌安静,颇有几分尴尬。
情急之下,知州大人一踩旁边齐总商的脚,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齐总商抬起自己的大脸盘子与知州大人对视了一眼,胖胖的脸上已然有汗,然而事已至此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干笑两声,接话道,“是的是的,不瞒殿下说,这凤栖楼的大厨,手艺自然是不一般的,哈哈,您看,就这道蛋炒饭就不寻常!”
话茬总算接上,没让太子直接冷场,知州大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本来,这酒桌上的话题,便是有一搭没一搭,让太子尽兴了之后少追究捐输的事情就好……
然而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饶有兴趣的就着这个话题问了下去——“哦,那还请齐总商指教,这蛋炒饭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齐总商惯是个爱吃的,瞧他发福的体型便能看出一二,原本他还紧张万分,如今却见太子似乎十分好相与,还想与他探讨美食,便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嘿嘿,殿下,您在宫中虽珍馐美味无数,但咱们扬州,淮水这块地方,也是美食无数啊……这最上乘的蛋炒饭它便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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