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按照玉莹的意思辞了阿兰,又吩咐人去后院暖个汤婆子。
伺候阿兰的毓秀不免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天气,怎么还暖汤婆子。”
阿兰不动神色地回望了一眼玲珑的背影,淡然道:“是啊,什么天气还要用汤婆子呢。”
暮色沉沉,佟宝卿让人将红漆雕填戗金琴桌挪到了凉棚下,伴着徐徐晚风,扶弄琴弦。
那琴声平淡深远,起伏虚灵,如纸上泼墨,虽是轻描淡写却又意味无穷。
玄烨老远就听到了承乾宫的琴声,不觉扬唇而笑,叫人停了轿撵,缓步往承乾宫走来。
梁九功跟在身后,低声感慨,“皇上这一天脸色都不好,这会儿终于笑了。”
玄烨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唇前,“嘘”了一声,在承乾宫门口停下了脚步。
这个角度正好是他看得见佟宝卿,佟宝卿低头抚琴却瞧不见她。
凉棚下放了几盆茉莉花,迎风送来花香,比花更让人心醉的是一身淡黄色罗秀海棠纹的佟宝卿,眉目低垂,于落日余晖之中怡然抚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
玄烨缓缓走近,佟宝卿扬头便是笑脸,轻声道:“琴韵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调。必有英雄窃听。”
“承蒙夸奖,”玄烨绕到佟宝卿身后,握住她尚在琴上的两只手,似乎含了几分犹豫,笑问:“你听过……朕弹琴吗?”
“皇上也会?”佟宝卿侧脸望向玄烨,惊愕不已,“从没听皇上弹过。”
玄烨一只手轻拨琴弦,有些不好意思道:“学艺不精,不过恰好会这首《广陵散》,你不许笑话朕。”说罢,俯低身子,将佟宝卿圈在怀里,认认真真地弹了起来。
曲子弹得结结巴巴,但就指法来看,当年是认真学过的。
“朕就会这么多了,”玄烨停了手,顺势从背后拥住佟宝卿,有些委屈地在她耳边道:“为什么不告诉朕?”
虽是没头没脑的一句,佟宝卿却是明白,她轻柔覆上玄烨圈在自己身前的双手,满不在乎地一笑,道:“这样的事儿,臣妾自己能料理。”
“可是朕心里会难受,难受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玄烨缓缓道,“你早些告诉朕,皇后之位朕就会重新考量。”
佟宝卿转过身子,靠在玄烨身上,轻声道:“臣妾不告诉皇上,就是因为册封钮祜禄氏为皇后,再为遏必隆修建家庙一事,并非一人之事,一家之事。皇上以仁孝治天下,不忘勋旧,如此举措可使得朝堂上下大受鼓舞,也能让有心乞降的叛军安心归顺。臣妾怎能以一己之私就不让皇上行这样的万全之策呢。”
玄烨听佟宝卿一字一句说得真切,心间涌一股难言的情愫。他原以为是自己护着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殊不知昔日少年,已然在替自己遮风挡雨。
玄烨捧着佟宝卿的脸,望着她在夜色中清亮的双眸,那双眼睛中似乎闪耀着整片星空。
深夜,佟宝卿在玄烨身旁睡得安稳,玄烨一只手搂着佟宝卿,一只手枕在头下,却是睡意全无。
他微微侧过脸去,看着她睡梦之中依然动人的眉眼。
她又瘦了一些,脸上的线条更加清晰,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清冷。
她真的不再是那个坐在自己肩头,一声声叫着”三哥哥“的小姑娘了。
从前喜爱她,宠着她,骄纵她,却总把她当小孩子,就在今晚,在听到她带着隐约的笑意说道“这样的事儿,臣妾自己能料理”的时候,玄烨分明觉察到了心动。
从未有过的怦然心动,交织着心疼和仰慕。
十八岁的佟楚楚,她的美丽,她身上的光芒,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心动了。
玄烨的手指轻轻捻过她温润的唇角,低声道:“朕幸得有你,天下无双。”
姑娘浓密的睫毛忽然轻轻抖动,几声低笑在夜里尤为清楚。
“你没睡着?”玄烨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佟宝卿圈住玄烨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哄着他道:“睡了睡了,突然醒了,没听到皇上说什么。”
说罢,佟宝卿将小脸在玄烨的胸膛蹭了蹭,玄烨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撒娇一般道:“你也说一句给朕听听。”
“臣妾不会。”佟宝卿咯咯笑道:“甘拜下风。”
玄烨扣住佟宝卿的手又使了几分力气,低声在她耳边厮磨道:“乖,听话。”
清冽的气息喷洒在佟宝卿的耳廓上,她不由得浑身颤栗起来,就在玄烨轻轻咬上她耳垂的时候,佟宝卿没有来地念了一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玄烨灼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冷了,绷着脸从佟宝卿身上下来,一拉锦被,转身背对着她,怒气冲冲道:“睡觉!”【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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