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过那道门缝,看到了背对她的杜衡文。
那天的杜衡文没有穿玄色的衣袍,而是不常见的白色。
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得鼓起,他一手随意地搭在窗柩上,一手举杯,脖子扬起,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一室空荡,酒楼的喧嚣繁华好似被他抛在身后,温宁默不作声地望着他,说不上来是何种感受,只觉得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
她不敢再看下去,转身便匆匆下了楼。
那日之后,温宁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岭台巷住下去了。当初她拜托杜衡文帮她打听岭台巷中有没有闲置的院子,杜衡文的回答是否定的。
那时她没有任何疑虑,但到了此时,她心里有个猜测渐渐成型,让她不得不怀疑,当初她在靖丰城找不到新的住处,是不是这位首辅大人的手笔。
酒楼生意红火,温宁赚了不少银子。她便花钱托了人在暗中悄悄打听起了城中闲置的院子。
这事儿她没告诉别人,自以为消息瞒的很好,却不知仍是被杜衡文知道了。
杜衡文再次来到醉溪楼,这一次,他并没有避着温宁,甚至第一次开了口,让温宁去找他。
温宁细想了一番,拿了一坛女儿红。
她一进屋,就见杜衡文坐在窗边,他面上仍是淡淡的,可眼中却是沾了些许的冷意。
温宁笑了笑,经自在他对面落了座,道:“杜大人,我给您带了一坛五十年的女儿红。这酒味道不错,您尝尝。”
说着,温宁倾身,给他斟了一小杯酒。
然而杜衡文没有碰温宁倒的那杯酒,而是在她快要离开之际,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要离开?”杜衡文忽然开口。
他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长情的人。因着早早离家求学的缘故,他对杜家的归属感远远没有杜誉文来的深,父母长久的不在身边,也让他对亲情看得淡,看得浅。
但是,杜衡文却是不知,自己竟然会对小时候见过的小姑娘念念不忘。
当年他从京城回到杜家,许是太久没有回来,杜家的样子在他记忆中似乎变了模样。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在他眼中全部变得陌生起来,他和祖母,母亲,弟弟的相处,如同有着一层隔阂。
而那种犹如待在陌生人家中的感觉,在听到下人的对话时,越发显得自己是外人。
“我瞧着杜家二少爷怎么不像杜家人啊,和老夫人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不亲厚,让他喊夫人一声娘,你看他喊得那般不情愿。”
“你不知道,二少爷和杜家其他人不一样,老爷指着他读书中状元,光耀门楣。他从小就一人在京城待着,和杜家不亲厚也是正常。”
“我看哪里是正常,分明是读书读傻了。老爷也不知怎么回事,状元这般没影的事儿,说得好像二少爷一定能中似的。哎,老爷也真是,干嘛送走二少爷,如今看他冷冰冰的模样,别是养了个白眼狼。”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个家往后是要靠大少爷的,二少爷就算当了官,那也远在京城,一年回不了杜家几次,和外人也没什么两样。”
那些话杜衡文没有听下去,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假山边,然后听到了假山里那低低的啜泣声。
他以为自己是孤家寡人,但是在听到那小姑娘哽咽着说想家时,他忽然觉得,他们同病相怜。
他听着她细弱的哭泣,心莫名软了下来。
再后来,变成了他安慰她,他开导她,那些从下人耳中听到的不快,在与她的相处中慢慢散了开去。
临走之际,他将一包麦芽糖送给了她。只是他没有想到,再见面时,她全然不记得他,甚至将整颗心放在他大哥身上。
杜衡文那时以为一切也就这样了,他会放下她。但人心有时就是那么奇怪,明明想放开,但最终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谎言。
她成了他嫂子的时候,他没有放开;她与大哥分开,他仍旧没有放开;如今她孑然一身,却想离他而去,他更不可能放开。
杜衡文清心寡欲了小半辈子,唯有在温宁身上,有着不易察觉的执念。
“姜谧,我不许你离开。”【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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