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这几日便会敲定,她必须尽快行动。两家毕竟是亲戚,程家的颜面她可以不念,爹娘的名誉她不能不顾,得想个万全法子……
月影渐高,耳畔传来零星虫语,已是三更天,婆子来报,说屋子都已收拾妥当,可以就寝。阮攸宁点头,同她们道辛苦,让早去歇下,自己也随滴翠一块往厢房去。
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滴翠只当她是思家情切,变着法儿逗她开心,行至门前,见房中并未掌灯,登时柳眉倒竖,“定是她们又躲懒了,看我明日不收拾……啊!”
刺耳的尖叫一下撞醒阮攸宁。
她猛地抬头,但见屋门敞开一道缝,滴翠正被一股蛮力往里拖。她忙抓住她小臂,抵住门框使劲往回拽。岂料门霍然洞开,两人都直直跌进去。寒光一凛,白晃晃的匕首就横在了她颈间。
“别出声!否则刀剑无眼!”嗓音沙哑,血腥味排山倒海而来。
滴翠吓白脸,瘫坐在地不知所措。
阮攸宁惊了一瞬,皱皱鼻,待习惯屋内腥臭后,神色便舒缓下来,状若不经意地向后瞟,樱唇轻勾,莫名在蒙面人心房敲落个不安的鼓点。
月光穿堂入户,阮攸宁瞧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丫鬟婆子,都是方才被指来收拾厢房的。看样子只是昏厥,并未受伤。她松口气,视线移至床上,波澜不惊的面容豁然裂开一道口。
床上有人,男的!
光影顺帐幔细缝钻入,细绘他侧颜,鼻梁巍峨如山,眉心凝着苦味,肌肤是气血不足的苍白,却丝毫不减他眉宇间的俊逸。静静躺在那,仿佛超然世外的神祇卧在云头打盹,可白衣叫血染红,满帐鹅梨香也掩盖不住周身死气。
是苏砚。
“王爷厌极了你这个祸水,只想你死。”
鬼魅般的声音回环耳边,她目光笔直落在帷幔上,神色漠然,双手却紧握成拳。
前世,他们仅有过两次交集,第一次他害她失了眼,第二次他叫她丢了命,以为这辈子终于能躲开,可万万没想到,她都还没进京就……果真是阴魂不散!
蒙面人压低匕首,威胁滴翠:“快!去拿纱布和金疮药,给床上那人包扎。胆敢怠慢,她小命难保!”
他伪装得不错,阮攸宁还是听出,他中气不足,伤得应不比苏砚轻,却还在为他奔波,倒是个忠心的。
“你可知我家姑娘是谁?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叫我家老爷和公子知道去,脱层皮都是轻的!”滴翠银牙暗咬。
蒙面人恍若未闻,冷笑:“你再不去,我就先叫你家姑娘脱层皮。”边说边示威性地扬扬匕首。
“你!”
“滴翠,就照他说的去办。”
“姑娘!”
滴翠气急败坏,阮攸宁眨眨眼,轻快道:“放心,我没事。”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小风小浪,还入不了她的眼,更何况,他们只是想寻药疗伤,并不会伤人。
蒙面人眯眼垂视她,眸光闪烁不定。滴翠拗不过,恨恨跺两下脚,转头出去。
屋子安静下来,只更漏滴答不绝。蒙面人因身上的伤,精神渐渐不济,架在阮攸宁脖子上的匕首却不见松。
不是不能松,是不敢松。
他背王爷躲进来之前已经打量过,这间宅子住着某户大家小姐,女眷居多,对王爷威胁甚小。不成想,这么个花朵似的小姑娘,见了刀光,非但不慌不叫,还能镇定地安抚自己的丫鬟。
此等心气,连王爷都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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