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位于城北,达官贵族居于城南,楚子廉跟着队伍一起到宫城外可以理解,送冯楚微入宫。皇帝李承欢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安怀远,他跟着一起做什么?
却在这时,冯楚微打马行到安怀远面前,面露几分羞色,“安大哥,这一路多谢你照顾。阿微处于孝期,不便上门参拜,只请代为转达,恭请侯爷、娘子万安。”
安怀远见着她难得在人前流露出的一丝女儿娇态,心下再多的不舍都化作欢喜不已。尤其是在见到她裙裾之上配着的流云百福玉佩,那是定亲之后两人互换的信物。以及她发髻之上只插着的一支白玉簪子,那是她及笄之年,安靖侯派人送达雍城的一支祖传玉石打制,价值千金都不为过,为的就是表达安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之意。
这玉簪是请名家制作,式样古朴典雅,配合着她现在服丧的身份最是合适不过。不肖满头珠翠,单这一支就胜别家无数。更别提她本身性子清冷,与这只簪子甚是相配。
“嗯。你不必为这些俗礼担忧,我会禀告爹娘的。你,若是有任何事,派人去侯府告知我就成!”安怀远看着她,只可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表达心中的情意,只能化作嘤嘤叮嘱。
“得了,还有我这个做大哥的在长安呢,哪里轮得到你个未婚夫婿操心,真当我楚家没人了不成!赶紧的,快回你侯府去吧,这么久不见,你爹娘肯定等候多时了。”楚子廉高声道。
安怀远只得与众人告辞,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皇帝才明白,这冯氏小娘子是已经定了亲的,当下欣慰了不少。自小夹在强势的娘亲与舅舅间长大已经让人头疼不已,若再来一个同样压制不住的皇后,这日子也太难捱了吧。
楚子廉不放心冯楚微一个人,找了个许久未进宫参拜太后的由头一起进宫。皇帝在前,兄妹俩在后跟随,互相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虽然说耍了手段,怂恿着皇帝在城外亲迎,但冯楚微可没打算真正陷入皇室这摊烂泥之中。趁早放出与安怀远定亲的风声,可以减少很多麻烦。至于成亲,冯楚微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再说其他的吧。安怀远能等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等不了,她也不惧另寻良人。
在立后的关口,皇帝亲自在城外迎接一个小娘子入宫。这小娘子还系出名门,这自然引起了阖宫上下,乃至长安城的震动。
太后所住的长乐宫位于宫闱深处,从朱雀门进入,要径直穿过皇宫的中轴线,再绕道东北处。幸亏冯楚微看似弱不禁风,实则身子骨强健。这一路上,在几个哥哥们和安怀远的劝说照顾下,也没有正经的守服丧其间茹素的礼仪,日日的汤水滋补不断。
冯楚微姿态端庄大方,身旁是玉树芝兰的兄长,两人闲庭信步的模样,衬得走在前方,本该具有帝王威仪的皇帝黯淡了不少。也多亏了少年天子虽然贪欢,但却又被太后国舅把持着朝政大事,性子软弱温顺,对此不以为意。皇帝甚至觉得楚家不愧是百年大家,这兄妹俩是名门之后,可远观欣赏而不敢近前亵玩。
这一路行来,有那宫人在廊下、花园里、门廊处肆意窥探,冯楚微察觉到之后,目不斜视,只暗暗鄙夷,这宫廷之中还没有她的将军府里规矩严苛。
幸好,前方即是长乐宫了。四四方方回字形的宫殿,倒也是雕梁画栋的所在;最中间口处是正殿,一踏入殿堂里间摆放着盛开的花朵,在这冬日间很是难得,暖房所出;大殿里暗香浮动,以冯楚微的敏锐感官,这合香里熟沉香、檀香的比例过重,偏妩媚甜腻。
她这番处变不惊、目不斜视的做派,让一直暗暗打探着的众人都不由得暗自夸赞,不愧是底蕴深厚世家之女。
实则是,冯楚微前世经历太多,而这一世又被娘亲拿世家贵女的标准精心教养着。犹记得阿娘生前曾经不无鄙夷的道,皇族李氏不过是造反出身的乱臣贼子,难入世家法眼。
想到这儿,冯楚微目光有一丝的伤感,又很快打起精神来,因为宫婢们一一撩开了眼前的玉帘。
太后刘氏着一身黛蓝色常服坐在正殿上首,见着皇帝一行人进来,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只可惜她久居上位,眉眼里自带三份凌厉,这笑也就并不足以让人亲近,反倒让人疑心,暗自掂量其用意。
幸亏,冯楚微已经知晓这其中的意思,当下对应的恭敬而从容。她站在兄长楚子廉身旁,屈膝弯腰行礼。
太后刘氏虽然早年间对大学士楚成龄有些怨怼,但主要是怨他不识抬举。时人对于大家楚氏的名头还是仰慕的,对着楚子廉这么个风度翩翩的郎君也是夹着欣赏的。笑道,“大郎,难得见你入宫,今日你一来,我这长乐宫倒真是熠熠生辉呀。”
“太后谬赞了,不奉召,子廉不敢擅自搅扰。”说着他微微一笑,身子稍稍一侧,露出一旁维持着屈膝行礼姿态不变的冯楚微。
“这就是冯家的小娘子,叫阿微是吧?快,看座!”太后刘氏像是才发现她的身影似的。
不怪太后拿乔,对于这么个连公主都比不上其好出生的小娘子,自带三分艳羡与敌意。但又因着贪念冯楚微的出身,想要为皇帝求娶,太后又有些矛盾的做出亲和的样子。
冯楚微不以为意,冷落算什么,这般刻意可失了上位着的风度。
众人分坐两旁,皇帝与楚子廉平辈,坐右手;冯楚微坐左侧。
宫人们呈上来糖蒸酥酪,并一些点心饽饽之类的,其中一大盘切好的黄柑最是显眼,汁水丰盈的样子。又有宫人在鹤形铜鎏金香炉上摆上新鲜橘皮熏烤着,果香散发开来殿里的甜腻香气散去了许多。
“大冬日里没什么可吃的,来尝尝这黄柑可曾中吃!也就是你们来,其他人是断然不配享用的。”太后颇有些得意,这黄柑是从蜀地连树根裹着泥一起运至长安的。在冬日里拿来招待人不仅喜气也很是体面。
冯楚微拿小勺搅了一点子蜜搁到酥酪上,用了一点,口感还算顺滑。对于黄柑尝了一块,就没怎么进了。
太后见着她这样,有些好奇的问,“阿微,怎么不吃了,可是不好吃?”
“太后宫里的蜀地黄柑是极好的,甜软多汁。只可惜我自小身子弱,郎中嘱咐不可贪食寒凉。”她不讨喜,一语道破这黄柑的来历,又暗示自己身体虚当不起皇后的重任。
太后神情僵硬了一下,炫耀不成,只得讪讪的道,“那多进些酥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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