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急的看官忍不住抓了把铜钱抛过去,那说书的老头乐呵呵将铜钱揽到怀里,把扇子一拎,留下一句:“往后如何,老朽也等着看呢!”
说完一溜烟跑了,留下满堂抓耳挠腮的听众交头接耳,最后心照不宣地看向京城正中央的位置。
茶楼上层的雅座里,两人相对而坐,盘着腿闲谈。
宁致远从楼下收回目光,看向对面一脸平静的饮茶人,忍不住出言提醒:“裴兄还是少饮些茶水,我看你这脸还白着,茶性本寒,不利于伤口恢复。”
裴青瞥了他一眼:“状元郎,下官听你这故事听得太入迷,口干舌燥罢了。”
“只怕一时笔墨过瘾,到头还要被恩师批一番不务正业。”宁致远哑然失笑道,“不过你这指挥使自称下官,倒是让人汗颜。”
他带着试探性问道:“三殿下没说什么?”
知道他什么意思,裴青勾勾唇角:“殿下的心思可都在状元郎的笔下放着,哪里有功夫来管我这个无用的人。”
见裴青这般说话,宁致远就知道这两人没闹出什么嫌隙,再一回想那日在大殿门前被三皇子拦下来惊吓一番的事,既松了口气,也不免心中狠狠鄙夷一番这二人。
惯会折腾人。
裴青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宁致远看着他一身银色狮纹的黑袍,衬得肩宽腿长,英姿飒飒,半点看不出是还有伤在身的病患,暗自捏了捏自己大臂的肌肉,心里啧了一声。
一个二个,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可当那抹佩剑的身影在门前消失的时候,宁致远的眼神还是黯淡复杂了几分。
裴兄啊裴兄,九城兵马司那种地方一定要去吗?还是说三皇子当真如传闻所言生出了夺嫡之念?
旁人皆道三皇子换了侍卫总领,又神色郁郁良久,怕是与原来那个背主转投他人阵营的侍卫早已分道扬镳。可宁致远心里清楚,这二人之间的情谊岂是寻常主仆可以比拟。
这京中的一潭水,怕是要越来越浑了,
九城兵马司位于南城,既是机要之地,又得帝王亲重,即使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中也跑马圈地般占据了一大块地盘。
马车停在风格古朴浑厚的大门前,两尊石狮目光炯炯盯了过来,裴青一撩衣摆,下了马车。
听说了来人的身份,门前的两名守卫恭敬之余,神色带着些异样。
裴青恍若未闻地抬脚进了九城兵马司,身侧前来接应的属官为他介绍着官署内部的构造及用途。
行至一处开阔的校场,裴青缓缓停下来脚步,引来属官诧异地询问。但他没说话,视线隔着一群赤膊汉子与一人平静对视。
属官看了一眼,为他介绍:“那位是指挥使陆大人。”
裴青颔首,这人他当然认识。
陆睿,当年这具身体在青鸾时,正是此人担任的统领一职。
换种说法,这身体对陆睿或许还得称呼一声尊师。
也不知道那神秘力量是如何做到的,凭空捏造了一具空无灵魂却有记忆的皮囊,行尸走肉般以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份生活了这么些年,居然无人发现。
人群依次分开,陆睿抓着一张棉帕擦着手上脸上的汗,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
“裴青?许久未见。”他一双锐利的鹰眸中暗带精光,熟稔地搭着话。
裴青点了点头:“陆指挥使。”
随手把棉帕扔到一人怀里,陆睿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称叹:“好小子,当年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好苗子呢?可是平日里与其他人交际过多,才怠慢了日常的训练?”
裴青不动声色地回道:“陆指挥使说笑了,下官贯来不喜与人交际,何来业荒于嬉的说法。”
“哦,那便是本使记错了。”
陆睿伸手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身旁的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见裴青面不改色,这才收起手,背在身后先行一步:“那便过来吧,给你介绍一下九城兵马司的情况,才好为陛下办事。”
他话音刚落下,便有人嗤笑一声,引得裴青抬眼去看。
那人身量健硕,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在阳光下闪着汗珠的亮光,只是眉目过于阴邪,平白冲淡了几分英气。
被人盯着看,那人也不在乎,反倒是嘟囔着:“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神人,没想到是个面白的。”
说着便要跟在陆睿身后。
“站住。”裴青淡淡出声。
陆睿也跟着回过头来,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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