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寝殿内。
宽大的龙床上躺着两个人。
丽嫔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顺着响动看过去,发现皇帝正面色苍白,额头上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停地摇着头,嘴里面呢喃不断,但又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陛下,陛下?”
她伸出手,小心地推了推皇帝的胳膊。
对方依旧没醒。
丽嫔轻咬了一下嘴唇,神色慌乱起来。
夜里两人闹得有些过了,她看着皇帝,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匆匆起身叫了人。
有了之前的经验,高德张将浸了冷水的帕子搭在皇帝额头,很快人就清醒了过来。
皇帝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头顶奢华靡丽的纱幔,平息着心头残留的无力感。
良久之后,他缓缓起身。
“把天安观的人叫过来。”
高德张面带凝重,叫人连夜去请。
玉阳真人在观外虽敬重当朝天子,却对这夜半三更不睡觉扰人清梦的行为颇为不满。
但也知道对方不可能自己来观里,本着慈悲为怀的操守还是连夜收拾了包袱,跟着宫使入了宫。
见面一瞧,还未言语,便知道皇帝这是又思绪过重了。
他轻车熟路地取出安神香,准备再来一次心理疏导。
皇帝没有制止他的行为,而是踱步背对着玉阳真人,走到了窗台前。
“朕又梦到他了。”
玉阳暗自翻了个白眼,又梦到了?到底是对梦那个人做了什么亏心事,天天梦。
自己心里不清净,别耽搁了人家九泉之下的清净。
也许只是想有个人能倾诉一二,皇帝自顾自地一直说着。
“朕当年,是身不由己,如今朕所做一切还不足以验证朕没错吗?”
“他本来就会死的,朕只是,推了一把,你说朕错了吗?他为何要揪着不放?”
皇帝双眼闪着晦暗的执拗,望向快要睡着的玉阳,发出质问。
“唔,阴阳之间本就有层层阻隔,或许只是那人看不清呢,陛下心安即可。”
当日大意了,不该托词不会解梦之术,让皇帝觉得在他这里可以放心说些半透不透的秘密,玉阳心中后悔不已。
“不。”皇帝没听劝,固执地摇了摇头,“他不原谅朕,也是应该的。”
天尊,到底要怎么样嘛!
玉阳真的好想说,你既然心知有愧,又做不出弥补的举动,干脆就以死谢罪好了。反正想当皇帝的人一抓一大把,他手里就有两个好人选,需要推荐一下吗?
但明面上,他只能默默取出另一支安神香点燃,加大药量。
或许是药效奏效。
皇帝脸上挣扎的神色渐渐变缓,在软榻上斜倚着闭上了双眼。
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异样,玉阳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到屏风旁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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