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你对戈洛维的第一印象是不自量力,那么第二印象就是寡言。
他可以整天坐在树下发呆,也可以无所事事地在林间瞎转,但就是不说话。
你也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魔,你只是喜欢听别的东西说,然后自己在心里补充而已。
萨沙会跟你谈论他生前的经历,你的魅魔手下会跟你分享它们的行骗往事,就连那些每天守在殿门口的角魔,也会在暗自盘算今天该吃什么味儿的肉。
除了戈洛维,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他的思维如直线毫无波动,他的心里空空如也,澄澈安寂。你仔细听,却没有一点声音。
你忽然想起那些作家笔下的一句话:“林中静静的。”
可不是么?
你觉得无聊的同时也愈发对他好奇,一个明显是智慧生命的物种,还是一个高频活动的生命,怎么可能是个哑巴?或者有个锈了的脑子?更何况你不是没有听过他说话。
于是你开始问他。
“戈洛维?”
他转过头看你,碧绿的眼瞳倒影着你的身影,他没有开口,但你却在他心中听见一声轻柔的“嗯?”
像是羽毛扫在你的耳尖上。
你忽然有些新奇,于是不停地重复:“戈洛维?”“戈洛维?”就像逗一只猫一般。
戈洛维垂下了眼眸,他中规中矩地说:“尊敬的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这句话由好几个词组成,但出乎意料地,每一个词你都不喜欢,你更喜欢那声没说出口的“嗯?”。
你讪讪地闭上了嘴,对他暂时失去了兴趣,转头回了自己的树屋。
对,树屋,你在林中造了一个树屋,就在那颗最中心,最粗壮,最繁茂的树上。如果有人来了,一定以为这树屋的主人是自然精灵或是森女巫,然而都不是,你是一头大恶魔,一头莫名其妙住在林子里的大恶魔。
这只是你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就像你刚契约萨沙时,你让他带着你在原野上骑马狂奔。就像你刚契约骨龙时,你在领地的空中飞了三天三夜。你契约了一片森林,当然可以过一把“野营”的瘾。
如果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那就是,戈洛维既是这颗树。当然,林子里的每一颗树都是他,都可以是他,或者又都不是他。像是恶魔将自己分成无数个分裂体,但又有点不太一样。你对此见怪不怪,本来这个世界就有很多奇特的生命形式,大家爱长成什么样就长成什么样。
你对于自己住在仆人“身上”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你还骑着骨龙飞行呢,难道骑一骑树木就有问题吗?
戈洛维是个称职的仆从,他从不无缘无故出现,但每天早上都会来拜见你,向你问好。
有天问好时,你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出门不小心碰了一下门框。
“啪嗒”一个东西掉在地上。
风一吹过,哗啦啦翻起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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