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宫中养心殿内。
公主李长昭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面色苍白却显得脸上表情越发坚毅。
殿中云雾缭绕,在瑞兽腹中燃着沉水香,口吐烟霞。
大殿中央,圆宝顶镂空鎏金魑首麒麟环绕双耳三足香炉中,燃着的是另外安神的龙涎香。袅袅娜娜的烟雾,抖擞伸展,缓缓向着大殿五彩绘画的藻井上升去。
越发显得此刻大殿内烟雾霭霭,殿中人有如置身茫茫仙山,渺渺烟罗当中。
长昭就跪在挨着香炉的边上,烟熏火燎的早把她眼睛蒸得干涩通红,她已经在这里不吃不喝跪了将近六个时辰了。
“公主,您先回去吧!”内侍荀全福看着实在不忍,劝道。
皇帝李君临此刻正在午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荀全福卷帘躬身侍立在帘外。
看着公主跪了近六个时辰,未进一粒水米,铁打的身子骨也撑不下去。荀公公有些着急,想劝她先回去歇一歇,再来求皇帝。
“阿翁。”长昭嗓子已经哑了,乞求道:“你别管我了,就让长昭在这守着吧!”
“唉——”荀公公无奈长叹一声,长昭公主性子太过执拗,上一回为齐小将军跪求皇帝时也是如此,这一次又是为了他的事。
今日早朝起,皇帝脸色就不大好。皇帝和长昭是荀全福看着长大的,荀公公了解他们两个的性子。
皇帝和长昭乃是已故圣德太后一人所生,真正的一母同胞。
皇帝还是太子时,就极疼爱长昭,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却也管得她甚为严厉。
太子李君临曾说:“我的长昭妹妹,有着这世上最美的样貌,最尊贵的出身,我要给她最完美的教养,她会成为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日后我再为她寻来一个天地间最无双的男儿做丈夫。”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荀公公仔细地想了想,大概是三年前公主以死相逼,执意要嫁给齐小将军开始,皇帝对她的疼爱纵容就变了吧。
不,不止是变了,是全部收回了。那一次公主也像现在这样不吃不喝,绝食相逼,最后昏死过去四五次,皇帝才松了口。
并放下话:“长昭,你若是还认朕这个皇兄,就听话别嫁,乖乖吃饭,养好身体,朕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若是不认,那你走吧!往后有事别来求朕。来求,朕也不认你的。”
那时的长昭多么傲气铮铮啊!一如现在这般的坚毅无二。她说:“非是我不认皇兄,是皇兄自己太不讲道理,我的如意郎君需得自己喜欢,皇兄替我找的我不如意,我也不要。”
后来,长昭终究是嫁了。
寂静无声的大殿内,连龙涎沉香的灰烬掉落都是静谧的。
长昭跪在香炉前,蹙眉看着眼前那冉冉升起的烟雾,陷入了沉思。
长昭现在还记得那一日,她刚满了十五岁,已在宫中行过了及笄礼。
湖阳长公主下帖子到宫里来,邀请她到长公主府参加赏花宴。
就是在这场赏花宴,长昭瞧上了一个人。
那日长昭是与她八哥李君延一块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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