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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皇女英（第1页）

十年前，行军司马何承勉携子入水府。

二房主母唐氏喜出望外，忙朝身边的少女喊道：“横波，你还不快去梳洗！”

名唤“横波”的少女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心事重重地回屋，走至长廊拐角时，被人迎面撞上。她定睛一看，见是表姊柳疏影，后面跟着姑母柳水氏。

柳水氏膝下仅有疏影一女，她自小跟着外祖家经商，被当成儿子养，一言一行与闺中女子大不相同。今日却是有些不一样，一身水粉色绣合欢花的襦裙，梳着女孩家常见的双丫髻，脸上施过粉黛，与平日里相比，多了几分妩媚与娇俏。

水横波显然惊了一呆，柳疏影被表妹这么一瞧，顿时红了半边脸。

柳水氏忙拉住横波，“二娘，如何？”

这时，唐氏也走了过来，疑惑道：“大姑，这是？”

柳水氏道：“司马大人带着儿子来了，就是咱爹给疏影相中的夫婿，我好言相劝，疏影这才肯打扮，她到底是女孩儿，害羞得紧，这不，我就带她过来给弟妹瞧瞧……”

横波惊愕之余，倒是松了一口气。唐氏一脸不可置信，“前几日，公爹才跟我说，把横波许给何家……”

柳水氏十分懊恼，她大致猜到爹爹年事已高，记性不好。二人都不肯善罢甘休，在廊下争执了许久。倒是疏影和横波，各自有点难为情。

这时，又有丫鬟来催，二人争先来到前厅。

唐氏拉着横波抢先上前夸道：“不愧是爹爹相中的孙女婿，这般一表人才，跟横波实乃天作之合……”

水氏也不甘示弱，忙打断道：“爹爹果然最疼爱疏影，为她觅得如此佳婿，阿娘若是还在，一定十分欢喜！”

众人疑惑不解，何承勉也觉得糊涂，“老太爷，这是什么情况？”

老太爷神情慌乱得很，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此时，厅内另一名少女豁然起身，眼神里尽是愤怒，她朝老太爷冷哼一声，便往门外走去。

三房主母陈氏忙追上前去，“小溪……”临出门前，她望向屋内乱糟糟的一群人，神情失望至极。不过，既然小溪主动退出，她也没什么好争的，谁让小溪容貌不及横波，才干又比不上疏影呢。

水百川见此情形，只得邀请何承勉暂离，待他们自己化解内部的矛盾。

外客离去后，水氏率先开口，“长幼有序，疏影今年已经十八岁，与何家大郎年纪更为接近，横波还小，她才华满腹，花容月貌，以后有的是媒人提亲。”

唐氏哪里肯相让，“姑姑，论长幼也是横波和小溪来排。”大姑在娘家孀居多年，还真把疏影当成姓水的了，她缓了一缓，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横波才华满腹，当知她与何大更为相配，何不成全了侄女？”

这样出色的少年英才，极不多见，更何况水氏看出自家女儿本就对何樰颇有好感。如今，就算要跟二嫂决裂，她也一定要据理力争，“疏影自出生时，便养在水府，弟妹这话，便是要分个你我，好啊，这是要将我们孤儿寡母赶出去！”

横波自小便和疏影一起长大，两人形影不离，同榻而睡。半年前，横波路过前厅，水老太爷嘴上喊的是“疏影”，由于老太爷时常记不清儿孙的名字，时有叫错，横波便未放在心上，之后就跟父母提起了此事。她年方十六，父母从未提起过婚嫁之事，而今，姻缘来得这般迅速，她有点不知所措。忽又想起那日湘江边偶遇吹竹笛的少年，那少年出身清贫，却有满腹的才学，精通音律和诗词歌赋，站在江边宛如遗世独立的谪仙，二人一见倾心，在湘江边聊了许久。

这些年来，疏影表姊醉心于帮水府料理往来的生意，而最近一年来，表姊每日苦练湘绣，还拉着她帮忙去入婳阁挑选胭脂水粉，去花想容挑选华服美衣，在凉亭里偷偷看《诗经》和《楚辞》。看来祖父向疏影提及此事，比自己早了许多，想及此处，横波一阵内疚，表姊这么大动静，自己竟然并未多加关心。眼前出现的这个何樰，虽然出身名门，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谈吐不凡，然而一想起那少年，再想起表姊，横波心中忽然有了主意。“阿娘，那日祖父给我说媒时，曾管我叫‘疏影’，想来，祖父原是想给表姊说亲的。再说，我才十六岁，想多陪爹娘几年。”

虽然横波这么说，但当日老太爷究竟想给何人牵线，尚未可知。老太爷有时候还会管水氏叫做‘湘祁’，这可是水府大孙女的名字。因此，横波这显然是退而不争之举。疏影听了，心底涌起一股愧疚，那日，老太爷叫住她时，嘴上喊的却是‘小溪’。她早两年曾见过何樰，早已芳心暗许，下了心思要跟何樰举案齐眉，因此，自从水老太爷说起此事，她便不再似往日般大大咧咧，性子收敛了许多。此时，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站出来告诉众人水老太爷也叫错了她的名字，她担心出一点岔子，自己便嫁不进何府。

众人纷纷惊叹于横波的谦让，唐氏求助长房水百川，“大伯，你说句话，这该如何是好？”

水百川也不知如何决定这桩错点鸳鸯案，就眼前这情形看来，二人都不会让步，谁让何樰出身将门，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呢！水百川思忖片刻，道：“古有娥皇女英二女共嫁一夫，成为美谈，今日我们也可以效仿此举。疏影和横波一向要好，想来定会齐心协力，和睦共处。”

柳水氏和唐氏相视了一眼，想来也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都默认了水百川的提议。

横波向众人行了一礼，“祖父，大伯父，大姑，阿娘，我对这位何郎君并无好感，愿退出娥皇女英之争。”

柳水氏与疏影面面相觑，对横波的谦让，有点过意不去。

“横波，你这是怎么了？不愿跟你表姊共侍一夫吗？你表姊都不介意，你反而还不乐意了，赶快回去抄五遍《女诫》！”唐氏生怕再出了什么岔子，只得先将横波支开。

水百川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横波莫要任性。”

涟漪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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