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夜的眼也红了,却未留一滴泪。她用力回握着承恩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只道:
“娘亲在时,要我以毒誓护你安全。那话,我会记一生。承恩,有句话你也要记在心里:无论任何时候,哪怕是我不在了,一切……都要以家族为先,要活下去,你记住了吗?”
承恩点着头,用手抹去脸上的泪迹,咬牙说道:
“我会活下去,哪怕比死还苦,比死还痛,我也会带着这痛和苦活下去的……”
沐夜握着他的手,点点头。正那时,寝屋外响起了浅浅的叩门声。
“少爷,前院灯亮了,似是出来寻人了。”梅仁的声音从门缝间传来。
沐夜赶紧扶着承恩起身,她用里袖擦了擦承恩面上的泪痕,说道:“你不要再来了,过几天前院祭祖的事忙起来,我会趁夜去你那里。”
承恩应下,屋门外的梅仁赶紧接过承恩的手,承恩没走几步,似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
“姐,我记起一事。来的路上,我听见大夫人几次于爹提起你的名字,我不知她所指何事,姐姐你还是要提防她一些。”
沐夜点点头,送他到了后院门口,于他道:“不要太过忧心……”
“姐,你也照顾好自己。”承恩远远回身唤了一声,转过身,脚下快步而去。
夜色中,沐夜再看不到他的身影。就在他们消失的黑夜深处,传来几声咳嗽。虽是离别后第一次见,可如同沐夜在自己的寝屋里动了手脚一般,承恩也装了样子,他一直忍着,直到离开才松下了勉力提起的精神。
沐夜凝力听着远处,承恩那声声咳嗽,都是入肺的。
…………
“咳,咳咳……”一串低咳声从屋内传出。
白泥推开屋门,走了进来,进屋时瞧见书桌前埋头疾书的人,眉头一蹙。
“哥,你再这么累下去,伤永远好不了。”
云川笑笑,放下手中的笔,说道:“这里是崇华山,最安全的地方,最高明的医术,我怎会好不了?”说罢,他瞧见了白泥手中捏着的信,于是问道:“可是有回复了?”
白泥点点头,肩膀一垂:“可是,问了等于白问。”
“这是何意?”
“师父说这毒他也只是听过,从未见过,这毒叫‘血灿莲花’,来自南夷的百香谷,可是后来这谷里的人全死光了,所有的药和毒都失传了,所以,要制解药是不可能了。不过……”
白泥瞧出云川脸上的希望之色,清了清嗓子,又道:“师父说,除非能找到两样东西,还有机会一试。”
“是何物?”云川微微直起了身子。
“一,是要找到师叔,二,要牛毫针。”
云川一怔:“天一脉吗?可,我试过了……牛毫入脉中只能封脉,解不了毒的。”
白泥叹口气,摇头道:“哥,师父的意思是。一,师叔要活的;二,牛毫要十根。你还不懂吗?意思就是,根本不可能办到嘛!”
云川星眸一黯,重新靠回了椅上,长叹一气。片刻之后,云川又重新拿起了手中的笔,在纸上写起来。“白泥,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白泥正要走,转身瞧见了放在正厅桌子上的饭菜,那些都是云川往日最爱吃的菜,什么玉翠包、珍珑鸭,可是,他几乎动都未动,倒是一旁的馒头,被吃了一大半。
白泥一愣,心想他云川什么出身,馒头这等北方人垫饥用的粗粮他居然也咽的下口?作为一个吃惯了江南香米的南方人,白泥便是想想那塞人的口感就想呕了。
“哥,你要是哪不舒服就说。别觉自己医术高,没听过‘能医者不自医’?”
“嗯,放心吧。”云川回道。
白泥正要走,又想起一事,回头问道:“哥,我今天见山下来了三队人马,我们可是要动身了?”
“是,五日后动身。”
“去京城?”
云川摇头,手中的笔未停,轻声回道:“他要我去荆南做南王,我既活着,理应赴荆南。”
“哥,你先养伤,等你伤好了,旧帐咱们可以慢慢算。”白泥鼓着两腮的气,吐出一句。
云川静静的写着手中的书信,白泥见他面上凝重,便不再烦他,悄声退出了屋外。
合上房门转过身,白泥樱唇一抿,吐出一气:“经历一场生死,习惯和性格也变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时屋内的云川侧头看了看窗外,这夜微风阵阵,风吹池边柳,如仙翩舞,崇华山上夜色祥和,正应了诗中的那句‘皎皎空中孤月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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