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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锁心 十一（第2页）

然后拿起保温杯准备出门去，回过头又嘱咐他：“你妈妈的事过去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载轩把书包仍放在桌上，冲着王主任“噗通”一声跪下去，声音还颤颤地说道：“我知道我母亲让您为难了，您为我母亲做了所有能做不能做的，我真的很感激您。但我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您不收下这个钱，我的良心过不去，我的母亲九泉之下也会怪我。求您收下吧！”说着，右手伏地，磕起响头来。

宋阳赶忙往起拽他，可他倔犟地跪着不动，其他的医生也都站起身来，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劝他起身，王主任也立刻折回身来搀扶载轩。

上次林芳清的事情弄得科室里不愉快了好些日子，王主任跟同事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每天带着些许尴尬和愧意，来上班都不是滋味。可是怎么办呢？把林芳清母子撵出去吗？让他绝望吗？自己本身是治病救人的，既要救生了病的与死神抢夺生命，也要救那些濒临崩溃的家属给他们些希望，如若只做了该做的，而不能施以仁慈之心，那何为医者仁心呢？

但载轩摇着头，死不肯起来，仍跪伏在地下。王主任用眼神示意宋阳抱起他来。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以后也要生活，你现在受了伤更要好好治疗，你的一辈子还很长。你妈妈的事过去了，懂吗？”王主任有些着急地说道，宋阳和好几个男医生连拖带抱将载轩弄到一把椅子上。

“我能还上那些钱，我可以。”载轩说着，又把屁股挪了椅子，朝下跪下去。

宋阳见拉他不住，很无奈地两手扶着办公桌，低了头叹气。

“王主任，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尽力了！我也要尽力，不让您寒了心。”载轩说完这一句，把钱从书包里拿出来，又双手捧到了王主任眼前。

王主任摘下眼镜，用右手捏了捏眼睛中间的鼻梁骨，一手接了那包钱，半晌缓缓说道：“好，这个钱我们收下，但以后你不要再来了。钱已经补上了，你不要再想着这回事了。”然后示意宋阳把他送出去。

宋阳医师一把把他揽着抱起，拖出了门去，载轩还在回头说：“谢谢您！谢谢你们大家！”

宋阳把载轩送到医院楼下还一路关切地问他：“胳膊是在哪个医院做的手术？下次是什么时候复查？”

“是在南岸的五医院，明天去换药。”载轩心里像搁下了一块大石头，柔柔地回答道，语气轻松了不少，不像刚刚在办公室里那样的坚决和逞强。

“那你还有钱吗？”

“有，老板给结清了那几个月的工钱。”

“你回去要好好康复，按照医嘱的要求，不要逞能。”宋阳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载轩怀里抱着空书包，准备和宋医生说再见。

“以后不许再来了，你妈妈的事已经完结了。再来不接待了啊！”宋阳和他挥手再见，说完这句消失在了大门里。

快到中午了，阳光暖暖地倾射下来，十月的空气中飘洒着仲秋独有的气息和颜色，风一吹过金黄的杨树叶传出飒飒的声响，偶有几片似蝴蝶一般懒散散地飞舞旋转而后落到地上，像有意的画家在干净的街道上涂抹了几笔重彩。载轩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去，晚上再去趟杜明家，就真的再问心无愧了。

“叮铃！叮铃！”

林载轩按响了杜明家的门铃。

他来的路上买了一把香蕉，母亲曾告诉过他，去别人家里是不宜空着手的。他隔着门听到了杜明家里谭阿姨爽朗的谈笑声，他猜，现在应该是在吃晚饭。他上次来的时候，看到阳光透过杜明家客厅里那扇大落地窗的金丝纱帘，落到地上的光一闪一闪，餐桌上那瓶喷了晚香的粉色玫瑰花，都很令他羡慕。他也羡慕杜明的人生，有父母陪伴，有那么亲人呵护，有个明朗的未来。他的未来在哪里呢？甚是模糊不清。

“谁呀？”谭阿姨听到门铃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到了门口。载轩知道谭阿姨透过猫眼看到了他。

“阿姨晚上好。”载轩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是小轩呀，进来吧。”谭阿姨收回了之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了一丝惊讶。

“我不进去了，”载轩低下身子把水果袋放到门里，伸手从厚绒褂子的兜里取出一个棕色的信封，放到了门口的鞋架上，“我是来还钱的，谢谢您一家对我们的帮助。”说完就转身按了电梯。电梯正好在这一层，载轩脚步匆匆地进到里面按了关门键。

载轩的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让谭阿姨呆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载轩已经进到电梯里了。谭阿姨拿起那个信封追出门去，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载轩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她又用手急急按了两次开门键，但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已经到了下一层。

载轩把老郭给的六千五百块都放在里面了，谭阿姨明着当载轩面给妈妈的钱是六千，暗里的母亲没有交代过他，他没有作数。上次杜明拿着自己凑来的五百给他时，俩人因为几句话闹翻了，他没有要。但后来发现，杜明悄悄把钱预交到了住院缴费处。载轩一分也没有留下。载轩不希望这些明着放在心里的欠下的债逼着他日日夜夜铭记，他不愿意再因为欠下别人的钱而惴惴不安了。现在他彻底地轻松了。

住院期间王敏给他留过两次钱，他身上还有一些富余，他知道可能接下来的日子还会很难很难，但比起之前的苦来说，他相信自己能挺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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