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哥哥。”沈清棠接过他递来的帕子,甜甜笑,轻轻去拭裴老夫人嘴角的药渍,周全又妥帖。裴老夫人细细观两人神色,却瞧不出不对,只得将这疑虑暗暗搁在心里。两人有时也会碰着一起过来。阴雨连绵的日子。两人同撑一把油纸伞。免不了会淋湿身上。到了廊檐底下收了伞,才发现裴琮之的肩头上都是雨水。沈清棠取了怀里的帕子给他擦,做足了外人面前一个妹妹应有的本分。裴琮之却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在袖下去牵她那只没有拿帕的手,攥着她的细白指头,轻轻揉捏。“放开!”沈清棠挣脱不过,恼得低声呵斥他,“丫鬟们都瞧着,你是要叫所有人都看见吗?”他见她当真是恼了,连耳根子都泛起不易觉察的红,这才松开手。及至到了裴老夫人面前,沈清棠耳后的那点红也没完全消退。裴老夫人看见,不免问她,“沈丫头,你耳后怎么红了?”沈清棠抬手抚了抚,面色如常地解释,“方才在屋子里和落月玩,不留神叫她手挥着了。看着小小的人,劲还真是大,听采薇说红了好大一片呢,不想现在还没消。”她解释得周全,裴老夫人不疑有他,只是皱眉嗔她,“就算是跟孩子玩,也该注意着些,哪能没轻没重的瞎闹。这还好是没事,要是抓破了脸破了相可怎么好。”“祖母说的是呢!”沈清棠笑着去她身边坐下,挽着她手撒娇,“祖母放心,清棠以后一定注意,不叫祖母担心。”找人她的善解人意,游辞巧饰,都落进一旁的裴琮之眼里。他不动声色的看着,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自己。都是披着伪善乖巧的皮,实则内里阴暗又狡黠,说起谎话来也是浑然天成的顺畅,半点不会心虚。他目光注视的久了,叫沈清棠察觉,她也会笑盈盈地回头问他,“哥哥总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吗?她摸摸自己的脸,目露不解,通彻又坦然。裴琮之微微一笑,“没有,只是我方才想起了户部还有一些事未处理,一时走了神。妹妹莫怪。”“哥哥既有事,就先去忙吧!祖母这儿有我照料着,哥哥放心。”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裴琮之也顺着她的话起身,“好,那我先走,祖母这儿就劳烦妹妹了。”沈清棠点头应下,又催他,“哥哥快去吧!莫要误了事。”他撩袍出门来,外头细雨如绵,有丫鬟为他撑伞。裴琮之接过,又握着伞漫不经心回头看了一眼。楠木刻丝琉璃屏风里,姑娘身形微影朦胧,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温言软语,声脆如莺,伴随着裴老夫人被她哄乐的欢笑声,祖孙俩相处分外融洽。裴景明偶尔回府,也来听禅院看望。有些日子不见,他不是在马行巷里和行露厮混就是去赌坊赌钱。如今裴老夫人病中,曹辛玉不在,府里也没个人管他,越发猖狂。这才几日功夫,整个人显而易见的憔悴下去,眼窝下青暗的凹陷,看着吓人。裴老夫人见他这幅颓丧样子,气得随手拿身边的宝瓶砸了过去,“你看看你这幅样子,不如死在外头算了,也省得回来让我瞧见碍我的眼。”裴景明不敢躲,生生叫宝瓶砸在了身上。他吃痛捂着头,也不敢辩驳,只闷声听着。等裴老夫人消了气,再笑嘻嘻的哄两句。他一贯没个正形,却因着油嘴滑舌的一张嘴,甚是讨得裴老夫人喜欢。这个孙儿也是自小疼下了肚的,裴老夫人拿他实在没有办法,皱眉骂了两句就叫他哄得忍不住眉开眼笑。“混账玩意儿!”裴老夫人恼着嗔他,“除了生得一张巧嘴,一无是处。罢了罢了……”她如今年纪也大了,管不了许多,只能放手,“我也管不着你,你就折腾罢,别死在了外头就成。”“哪儿能啊?我还要伺候祖母到百岁呢!”裴景明当真嘴甜,嘿嘿一笑,忙不迭又出府去,或是马行巷,或是兴盛赌坊,总有数不尽的乐子等着他。沈清棠有时也能见着他。裴景明急急出府,见着她也不过匆匆招呼一声,“清棠妹妹。”她乖巧应下,“景明哥哥这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儿?”他分明是去赌钱,却厚着脸皮道:“庄子里有些事,我去瞧瞧。妹妹自去玩罢,我回来给妹妹带旧曹门街的芙蓉糖饼。”采薇看着他风风火火出门去,忍不住对沈清棠小声嘟囔,“三公子的脸色,瞧着好似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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