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洛闭了闭眼睛:“罢了,我说这么多,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做下这些事,你心中可曾有过半丝后悔?
你想想大娘从前的样子,再想想她现在的模样,能不能发自内心地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武绮牙关紧咬,嘴唇却兀自颤动。
武元洛红着眼睛等了片刻,终究是失望了,一转身,直挺挺跪到帝后面前,随即伏地叩拜,道:“家父抱恙,家慈忙于照顾大妹,今夜之事,悉由元洛一人支应。
武家家门不幸,出此刁恶之徒。
为谋一己之私,行伤天害理之事。
天网恢恢,兹罪难恕。
元洛既是罪犯之长兄,也是受害者之亲眷,得知真相后五内俱焚,愧悔难以自处,唯有乞伏圣人和朝廷秉公执法,为几位受害者讨还公道。
若有需武家承担罪责之处,武家绝不敢辞。”
夜风吹过庭前的焰火,武元洛的话决绝又痛楚,圣人有些动容,叹了口气道:“武大娘之遭遇,可怜可叹;武二娘之狠毒,实难饶恕。
佑儿,你是负责调查此案的官员,你怎么说。”
在座纷纷把目光投向蔺承佑。
蔺承佑正色直言:“‘议刑以定其罪,画象以媿其心’。
本案中最无辜的受害人,是庶民之女李莺儿。
她年仅十一,本与武二娘等人无冤无仇,被谋害只因恶徒要拉扯幌子。
前一阵严司直去义宁坊查案,回来说李莺儿的阿娘仍昼夜哭泣,民之痛,既为天子之痛,侄儿恳请圣人重责重罚。
武二娘、王媪、卢兆安罪证清楚,宜即刻移送大理寺详加审讯。
唯有明正典刑,方能以儆效尤。”
这番话,字字铿锵有力。
滕玉意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有了蔺承佑这话,就不必担心武绮减罪了。
武二再狠毒,到底是武家的亲生女儿,万一武中丞或是武夫人突然心软,说不定会到御前为武二求情。
这叫她如何甘心。
就凭武绮的这幅毒辣心肠,绝不可能有半点愧疚之心,而且听武绮的自白,分明早已把阻碍自己当上太子妃的人都视作眼中钉。
前世的她就跟今生的李莺儿一样,死得何其无辜。
静尘师太和幕后主家固然罪无可恕,武绮的妒念却是导致她前世枉死的主因。
她不但要武绮认罪伏法,还要想办法让武绮把知道的线索全都吐露出来。
若能成功抓住静尘师太的幕后主家,她就算是大仇得报了。
她向蔺承佑投去感激的一瞥,可惜蔺承佑直视前方似无所觉。
圣人赞许地点头:“好一句‘民之痛,既为天子之痛’。
好孩子,朝廷本该为子民主持公道,你只管秉公执法。
王媪幕后定有主家,先让人把他们压下去,记得严密看守,以防奸徒杀人灭口。”
衙役们刚要把卢兆安捆住,卢兆安阔声道:“圣人在上,卢某只不过在王媪的货摊前买过几碗粥,据此就说卢某与这帮恶徒有牵扯,不单卢某不敢认,坊间恐怕也会不服。”
蔺承佑一嗤:“放心,没忘了你。”
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封遮挡了名姓的信,问卢兆安:“认得这两封信吗?”
卢兆安顿时色变。
“两封信都是出自你卢兆安之手,一封是你在扬州时写的,日期是前年清明节。
另一封是你来长安后写的,日期是二月底。
两封信虽然相隔近两年,却有一个古怪的共同点,就是信上有两处相同的油斑,经过我师公查验,证实是一种蛊虫唾液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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