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灵叶在此等啊等,一直没等到那位救她的男子,甚至她都不知人叫什么,只在去年深秋寂静,奄奄一息时,看见了那人的脸,一位很俊朗的少年。
这年秋季,又到了灵叶掉落的日子,她难以维持人身,只能艰难的在树上挂着,摇摇欲坠,可她再次看到了那位俊朗的少年,她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个这片脉络已接近死期的叶子,从树上拽下,顺着风飘到那人手中。
灵叶想再看一眼去年救她的人,想跟人再说说话,她拼劲全力也只虚弱地说了四个字,“我叫灵叶。”
她叶子上的脉络已经是油尽灯枯,树叶每年到了秋季就会这样,到春季就是令一番生机。
她见那位少年,并没用陌生的眼神看她,而是不知她说的是哪片叶子,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抬头望了眼去年他送回一片叶子的树干处,那处一片绿叶依旧在原处。
原来他不记得她了。
但这少年还是二话没说的把灵叶重新挂回原处,好像也只是抱着能救一片是一片的心。
第三年。
第四年。
第五年。
……
第九年,灵叶每年在她濒临死亡时,重复那句她叫灵叶,可人好像一直没能记住她,也没跟她说句话,只默默将她挂回树干上,每年地方都不一样。
直到第十年,她还是绿叶葱葱之时,顶头烈日炎炎照着她口干舌燥,化身少女去河边寻水喝,来了一群不知道什么人,狂妄、狠毒,开始无休止的砍树。
叶子离开树是存活不了的,但灵叶是被点化了,化成人形的灵叶,除了真正的人是看不见的她的,其他的跟人一摸一样,她亲眼瞧着砍树的人拿斧头,锯子一点点从树根穿过,“咔嚓”一声,整棵树倒地。
可她的灵力微弱,只能把滋养她的这棵树用灵力遮掩住,不被伐木工看到。
可当她所在的大森林中的树都被砍光之后,这里已然变成了荒漠,那处水源也不见了,大漠中难寻水源,她拼劲全力,直到她全身灵力散尽,也没保住那棵干涸弯腰的树。
一片深黄色的枯叶倒在炙热的沙漠上,很快便深埋沙土,难以寻找。
她在生命尽头,嘴上还念叨着:“只可惜,你都没见过我变成人的模样。”
她的模样是他赋予的,不然她也只是普通的一片叶子,每年生死轮转,更迭不休。
这年深秋已过,初冬来临之际的沙漠寒风凛凛,漫天黄沙,一眼什么也望不到,却有一人在沙漠中行走,身影瘦弱,疲惫不堪,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被狂风吹倒,也只喘了两口气,接着往前爬,好似前面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等他。
一天两天,他爬到第三天时,才在厚厚的沙土中翻找到一片枯叶,他仰天躺着,舒了一口气,将这片叶子护在心口处。
回忆辗转,十年前的深秋,他和成群结伴的大雁在此暂时歇脚,却遇到一片绿叶子正好落他手心里,传满他手心凉意的叶子,奄奄一息,他心想万一还能活着,就不用落在地上,他用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将这片叶子重新挂回树干。
第二年他路过时,又有一片叶子落他手中,这叶子一开口,他便知晓是去年的那片叶子,她说她叫灵叶,声音还是那般悦耳动听。
灵叶,灵俏的叶子,好名字,想来春日里也会是为灵俏的姑娘。
他侧头看向去年的树干处,原本想把她重新挂回原处的,但那里已然叶子没落,他只好给重新找了个。
往后每年他都路过此地,可令他奇怪的是,今年过来,抬头去看去年挂叶子的地方,那里都会有叶子,他只能又一次给她重新找去处。
直到第十年深秋,他和大雁们又南飞回来,在此落脚,谁成想却迷了路,这里的这片林子不见了,他们也找不到方向,加上饥寒交迫,死的死,伤的伤,最后都没撑到这片沙漠的一半。
只有他,凭着一股子他还不能死的气节,强撑着往前走,他一定要找到她,每年给她灌的灵力,使他能够准确的走向她,这一找便到了初冬。
沙漠的冬日静籁,风声簌簌,连着沙土扇的人睁不开眼,他就这么趴在沙土上弓着腰翻找。
在一日里他终于找到了那片深埋在黄沙中的灵叶,他要告诉灵叶,他叫灵雁,是一只大雁,和灵叶的灵是同一个。
他将沾着沙子的灵叶拍打干净,护在心口,这时的他亦是油尽灯枯,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来那句“我叫灵雁,以后都不会再让你等了。”
单霜意足以冰冷刺骨,何关漫天黄沙如雪寒,不过刹那间,销声匿迹,尸骨荡然无存。
大雁南飞,大雁难飞,大雁不再飞。
十指相扣的手心中不断有灵力溢出,似鲜活的黄蝶,绕着姜笺来回飞着。
姜笺眸中黯然,眼角泛红,泪水不断似雨滴垂落,透过她层层叠叠的衣裳,渗透她的皮肤,那种死亡时身子的寒凉,被她热泪涵盖,此时此刻她便是那片灵叶,那位到死都没让救她的少年看到她的面容的灵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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