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西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她没说。
她不是“扫去他人檐上雪,他人就要清我门前霜”的人。
挟恩图报,她引以为耻。
纵使这是她应得的。
燃灯又暗下一些,余光里有人在动。
明有河敛住心神,看向那个将醒未醒的人。
他还在斟酌措辞,丛不芜已经先一步开口,“阁下从何而来?”
她分明只是在简单问询,话语也轻轻的,明有河却咂摸出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鼠婴本来就睡醒了,闻言立刻精神抖擞地爬起来,盘腿坐在在云竹西身边静静等待着。
那人恍惚了好一阵,眼睛睁开又合上,手臂横在眼前,遮住尚不适应的亮光。
他并不回答,鼻息混乱不稳。
烛火摇曳着将熄时,他才坐起来,眼睛盯着地面,难以忽视的长睫垂出一层阴影,两只手比划出一座小山,又抬指指了指南方。
他来自山之南。
比划完了,他才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围。
从丛不芜开始。
云竹西掀开灯盏,换了一支新蜡。
除了双手,男子只露出来了两只眼睛,那双眼倦怠哀郁,将眉间都染上了郁色。
这样的人,不是历经了大波折,就是在装模作样,鼠婴瞧一眼,火速缩回被子里。
云竹西着实想不到他会生了这样一双眼,“阁下是何姓名,不知可否告知?”
修士出门在外,自报家门的往往是大族子弟,其余散修身份生平大多信口胡诌,云竹西这样问一句,只是便以称谓,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男子默然不动。
云竹西便找出纸笔,递过去。
在小事小非上,她有一种近乎固执的温柔。
男子侧眸扫她一瞬,写道:“斐禁。”
二字笔走龙蛇,可见傲然风骨。
墨痕洇透薄薄的一层草纸,明有河看着纸的背面,打消了最后一丝一疑虑。
这样的笔锋和斐禁的姓氏一样罕见,他没见过。
云竹西搁下纸笔,为斐禁倒了一杯水,就坐回床边继续缝小衣去了。
她只是救了一个人,做了该做的事,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斐禁没有给她宁静的心湖带来多少涟漪。
风声在草庐前呼啸而过,漆黑的夜幕兜起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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