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臭女人…」天香双脚蹬地,随手抓了件挂于床边的大衣便套在身上。「自己老是大白天就跑得不见人影,还敢不准我在她没醒之前离开房间?」
天香一边念着,一边抱紧自己,搓搓发抖的身子走到门口,打算前去擒拿某位失踪的讨厌鬼。她所穿的黑色大裘,织工精细,不带半丝豪奢俗气,样式朴素却具有完善的实用性,在御寒的同时轻巧不施拘束;缝线与袖口边的图腾渲染出某种隐密的尊贵,穿在天香身上时,下摆明显曳地,肩膀处也稍嫌宽松,足以证明大裘的使用者另有其人。
才一打开房门,天香便撞到同时刻正踏进来的人。对方反应灵敏地抬高手中装满两人份膳食的拖盘,原本夹于腋下的几本书便只能无奈地任其掉落。啪啦啪啦的纸页点缀着坚硬地板,天香听到那人这么说:「公主,急着上茅厕吗?」
天香咬牙,双眼射出带着诅咒的光。「上你个头啦!你去哪儿鬼晃了?」
「我去为公主准备早饭啊。」冯素贞笑得既无辜又柔善,看在天香眼里,那正是她常用来装胡涂的方式。
今天冯素贞穿了一袭盘领式的赤色袍服,柔软如流云的线条衬托出清瘦修长的身姿,使她一举摆脱昨夜被恶梦困扰的姿态,天香不禁因诧异而眨了几次眼睛。是因为那彷佛曾烙印在心、表示丞相地位的一品绯袍吗?这名男装丽人与当年大殿上金榜题名的新科状元结合,神清气爽的威朗风采,使天香几乎以为昨夜于月华中乍现的脆弱只是场梦。
不对。很奇怪。今天的冯素贞,有哪里不一样了。
即便因为巧遇故人,不得不改换男装的现在,原本来自秀丽南方的冯素贞,该是遵循风俗地穿着华魅多姿、丰富多采的衣着,完美体现江南风流才子的态势。可她平日所选择的衣饰,却大多是凝重简约的风格,稀少的纹样在细致中传递传统礼教的内敛气息。
对女人而言,选择服饰正展现了自己的性格。比起美观,冯素贞更讲求实用舒适,正如一面镜子般反射出她务实过头的生活方式。但也因为守礼尊古,使她同时相当注重该有的外貌仪态。说来其实很矛盾,那样一名不计身份、对于贫贵皆一视同仁的女子,在实际意义上,或许才是真正讲求何种身分该表现何种礼节的人。
所以,身为平民的现在,却穿着一套与高官贵人几可乱真的服饰,这在其它人眼中虽然不算什么,但对冯素贞而言,却会成了逾礼失当的作为──当然,这是以“平常”的冯素贞为前提。
「怎么了?突然如此安静?」将早饭置于桌上,冯素贞蹲□拾着那几本掉落的书籍。天香看到其中几本是用着异国文字写成的医书,心里稍稍感到踏实,庆幸着这女人今天怪虽怪,但还是挺正常的。
她拉了张椅子大喇喇地跨腿坐着,看来颇有江湖小子的豪迈气概。「来,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冯素贞边拾着书本却又边翻看内页,没有照天香的指示坐在椅上,侧脸是一张无论何时皆能保持专心的神态。
天香实在拿她拿没办法,伸长一脚正欲踢去她手中的书,冯素贞却率先抽回了手,只让天香的脚丫子踢到空气。
「快过来啦,否则今晚不让你入房睡了!」
冯素贞的笑容奇妙地难以言喻,想起多年之前这名公主硬是传召她回府过夜的记忆。后来两人熟了,确定彼此的心意,也互相摸透了心思,天香那「不让你入房睡」的威胁也就越用越顺口。而让冯素贞自身立场更显险恶的是,原来这种威胁还是爹爹拿他自己的惨痛经验传授给天香的。
总有一天,我也能修行到对这个霸道的公主抛出相同威胁吗?冯素贞自嘲地思忖:「对,下辈子吧。」
她无可奈何地端坐在椅上,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样。「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真的是、很奇怪。天香皱起眉头,狐疑地问:「你这几天好像一直没叫过我的名字?」
「是吗?」挑起一边的眉,冯素贞依旧是那抹儒雅的笑。她的眉型不似一般女子细窄,眉尾微微上扬,为端丽的容貌增添几分英气。
若以柔弱无骨、小巧玲珑的风俗来审核女子,这名不知何时已对扮成男子如火纯青的女性,实在不能算是符合标准的美女。削肩柳腰,文弱清丽,若不是知晓其武功修为的境界,就连天香也会以为冯素贞只是身型稍高些的病弱小姐。
然而,她的貌美却又是被广誉于世的事实。
天香盯着冯素贞,一手习惯探进衣襟内,想抓根甘蔗来啃啃──啃着甘蔗总让她能专注地思考些重大的事──不过没有找着,抓了个空。
「等会儿陪你去买甘蔗吧,现在先吃早饭。」
对方都笑脸盈盈地递来碗筷了,天香也不好意思只为心底难解的疑惑便兴师问罪。一边咀嚼着冯素贞夹给自己的菜,边口齿不清地问着:「你说、我们要给老头儿带什么礼物回去才好?」
「只要是公主选择的礼物,爹都会很高兴的。」
──又、叫她“公主”了。天香吞下口中的食物,沉默地望着没有察觉自己露出马脚、正闲适地喝着热汤的冯素贞。
从邢莎儿事件结束、天香说了再待几天便回去的宣言后,冯素贞开始只用“公主”称呼她,没有再听她唤过“天香”。最初,天香对此并不以为意,因为若对自己的感受坦承的话,冯素贞那样的叫唤方式其实带有额外的情趣,甚至可以说是某种近乎挑逗的暗示,提醒着对过去的她们来说虽然十分痛苦、如今却代表着足以自豪的努力和未来。只要想到这点,天香体内那总被冯素贞取笑为“野兽天性”的冲动,似乎也就顺势翻滚着汹涌沸腾。
…紧接在那之后所发生的事,当然累积起天香对自己如男人般好色的倾向而有的担忧。欣赏着冯素贞于私密之时必展现出的性感风韵,听着那原是英凛冷澈的嗓音却柔而细微地轻唤她的名。如此的冯素贞,再也没有任何含蓄谦恭的气质,有的只是纯属无价之宝才能冶炼出的慑人奢华。
天香时常在这样的满足中,夹杂起一股充满罪恶感的欣喜。
占有欲是每人皆有的情绪,尤其对从小就理所当然享受特权的她而言,一切认知都不断地告诉自己,“将喜欢的事物独占”是种美德,一如身为皇族理当统治世间。把天下生命当成自己的财产,为了证明能配上尊贵身份的自己,所以该尽情地挥霍那些财产。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过程中,财产、亦即是那些生命,才能因此散发出最有意义的光辉。
这种思想当然是错误的。首先,人之生命不是皇族的财富,而该是皇族的责任。皇室之人的义务不在于收刮财物,他们的骄傲理应源于能提供人民幸福的能力。否则,站在万物顶端的他们,又与一般低下的贪官污吏有何两样?跟冯素贞相处越久,天香越清楚此种想法的错误之处。
在目睹父皇荒淫无道的遗憾之后,她更确定一直以来认为是天经地义的特权,其真身正是种天大的错误,也是这个本能阻止的错,引导着最疼爱她的父亲在历史上沦为一代昏君。如果还有机会,如果能重新来过,天香无论如何也会告诉父亲,他们全都做错了、这个事实。可是,过去无法重来,纵是想弥补曾犯下的错误,有许多人早已没有机会接受。
天香索然无味地扒着清粥,沈浸在自己的思虑中。
***
「──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下了?」彷佛是忍了许久,终于熬不住疲累的口吻。问话的绯袍男子,手臂里抱着四五根比人还高的甘蔗,比起天气和甘蔗重量,旁人好奇窃笑的视线才是他汗流浃背的主因。
但前方那位身穿汉人儒裙的年轻女子,却是一派地漫不经心。「累的话就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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