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姑紧紧蹙着眉,悄然使了个眼神,许多暗中隐着的人暂时止住了身。
“你先冷静下来,把东西放在地上。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谈,即使喝了毒药,知琼的郎中也能救你,大可不必如此决绝……”
“我又不傻。”婢子俯在栏杆上,哑着嗓子截断了瑛姑的话:“若不是我手里有这块锁,你们投鼠忌器,想必我现在已经陈尸当场。况且就是大罗金仙我也不要他来救……我早已是不想活了。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这锁我得留在自己手里,让你失望了。”
见开门见山地谈条件毫无用处、婢女打定了主意要赴死,瑛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渗出了一点儿哀悯:
“……你只是安乐楼的婢女,何以会认得回风坊的檀弓姑娘?知琼管理甚是严格,回风坊和幽兰苑虽同属北院,你和檀弓之间的距离也该犹如天壑。你说不想冤枉她,难道这些事都是你一人所为,檀弓姑娘毫不知情?”
“这问题问得好。我只是安乐楼的婢女?”婢女哀哀笑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去:“人都说知琼回风坊的夔歌化妆技艺出神入化,从前只当是买笑客随口奉承,如今我才明白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儿本事。只可惜,这点儿本事竟是用来给自己送葬。”
婢女说着,手指探进额角鬓发,一下子便将头上的假发髻揭了下去,露出黑漆漆密鬒鬒滚落至腰间的一头长发来;旋即又自衣襟里曳出一块绢子拭了头脸。转眼间栏杆上纤弱婢女的壳子已纷纷剥落,露出其中一个唇红齿白、容貌明丽的美人瓤儿来,美人似已使尽了力气,伏在栏杆上咳嗽不止。
她一头长发应是天生带着起伏弯浪,随着身子簌簌颤动如海畔波涛;一张巴掌大的脸娇艳动人,除了那双清明明的眼睛还有之前婢女的影子,其余的五官已是脱胎换骨。
“夔歌?”
瑛姑眼中俱是震惊。这近一年来声名鹊起的十五岁少女此时已被折磨得变了样,她竟如何也不能将之与回风坊那个娇美的、仅次于檀弓的红牌舞女联系在一起。
“是啊,是我。”
少女喃喃着,面上两道晶亮的银线。她几乎竭尽全力地自手腕某处一拉,薄而透明的手套落下了天井。有低低惊呼在人群里响起,夔歌一双柔胰素手几个指甲竟已被掀去,露出血红皮肉,好似指甲仍在,精心晕染过金凤花。
“那个安乐楼的小婢女的确很蠢,”夔歌断断续续地道,“拿了我些银子,便为我盯着安乐楼首桌儿温二少爷的行踪。她以为我是想结交温二少爷。想结交温二少爷?我倒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温二少爷,贺大少爷,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合该是滚成一堆的,果然今天上午小婢女偷偷告诉我,温二少爷写了个帖子又嘱咐着迎客管事,像是要引荐什么人来。”
“于是我又给了她好些银子,万般央求,她便同意我化了妆替她一天。她身量与我相当,虽然我活计上有些生疏,却也没露出太多马脚。到了晚上,我竟真的在安乐楼口看着了这个让我恨毒了的禽兽。”
夔歌一番话说完,喘息了几下,转过目光死死盯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贺匪:
“贺大少爷,你刚才说这只是知琼自己的事?简直是个笑话。是啊,你姓贺,是贺大少爷,你为着自己的高兴痛快,喝多了酒做什么都是在理的。我夔歌究竟算什么呢?章台楚馆玩弄过这么多女人,你估计连我的脸都记不住。”
少女的指尖本已凝起了血痂,死死抓在栏杆上。因着恨,因着毒药的痛,那双手使力使得指节发白,血痂崩裂了,裂口上一滴滴晃着鲜红的汁。
“是你。”
贺匪的声音变了,袖里迅速掏出一个包儿来。翻开的青纻布里裹着几支素白的长指甲,上头还染着嫣红的血,少女一看竟嗤地笑了:
“阿,是我的。你竟留着,是做征服的纪念么?”
“……你下来。”
贺大少爷满身的狠戾和阴冷突然散了。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向那个少女俯身的栏杆下行去,仰头看着少女,眸色沉静。
少女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并不理会缓步而来的男人,张口冷嘲:
“装腔作势可真是……你掰断它们的时候可曾有过如今的半点人模样?”
贺匪默然无言。
少女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沉甸甸滑下去。
这滴泪恰恰砸在了贺大少爷的唇上。
“从前年少不懂事,”少女喃喃,“最喜欢养着自己这些指甲。每日照顾着,使着心思,拼命让它们妍丽。可你毁了它们只用一瞬间,毁了我也并不比毁掉它们更难些。”
“那日……我喝多了酒,失去了意识。”
贺匪仿佛陷进甚么回忆里,双眸有一瞬间失却焦距,又马上沉静下来:
“……半点记忆都没有了。”
他抬头静静地看着那少女。
“你把锁交出来——我娶你入府。贺匪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无干人等已俱被驱散,此时的安乐楼里寂寥一片,除却知琼仆役,只贺匪夔歌两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对视。贺匪身子一噤,方五六月天气,他却觉得自己刻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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