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殊刚刚那一笑使明初莫名有些畏惧,她微微后仰,远离江晚殊苍白的面孔,口中语气如常,道:“那是什么人?”
“知剑山庄的庄主,姓赵。”江晚殊说,“昨天夜里,他死在城郊的乱葬岗上,喉间有一道伤口,圆洞形,穿喉而过,很像判官笔造成的,很有可能是长舌鬼的手笔——虽然江湖中人一致认为他已经死了,可会用判官笔、会以如此手法杀人的,除了他也再没出过第二个。”
长舌鬼从前惯爱杀人取财。一般来说,杀手拿雇主的钱财办事,也要有头有尾。得手之后,目标虽然死了,可没有确凿的证据,雇主是不会信的。大多数人都选择砍下死者的头颅去复命,可长舌鬼不一样,他偏爱一招毙命的杀人手法,死者喉间圆洞形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长此以往,穿喉而过的伤口,就成了长舌鬼的标记。
明初将这消息默记了,隐隐觉得长舌鬼一出,这江湖大概又要起风浪了。眼下证据太少,她蹙眉想了一会,实在不明白已死的长舌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行凶,只好将心思暂时放到别的事上:“等等,他家人选择在夜里偷偷下葬,一定是担心消息传出去,你是从哪知道这么多的?”
说完了,有些小心翼翼地盯着江晚殊,就怕她像刚才那样再笑一次。
还好江晚殊没有,她伸直了腿,眨眨眼:“你要是像我一样活了千八百年,就会发现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称作秘密。眼下你有不知道的事情,是因为真相被人藏起来了。等过了几十几百年,这莫须有的外衣的消散了,就再没什么是阳光照不到的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眉边那道疤痕被月光浸着,颜色显得比平时更加深沉,它默不作声地盘踞在那里,好似在无声地向世人诉说漫长时光里的往事,诉说布满风霜雨雪的过去。
明初盯着那疤痕看了一会,不由得说:“如果是我,宁愿只有百年寿限,千百年的生命太长了。”
江晚殊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不懂什么是长生——就像坐井观天一样。因为我拥有漫长的生命,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打磨自己,让自己活得更舒心适意。我也不用怕老来两手空空,一事无成,更不会在老来回首时,听着檐下的夜雨,叹一声鬓已星星也。”
“你不会觉得孤独吗?”
“当然不会。”江晚殊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当你真的能够不老不死,你就会发现,你有很多时间慢慢去看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时间能让所有的细节都纤毫毕现。这世上有无尽的风光,再看上千万年也不会腻味。日升月落,沧海桑田,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改变——如果你真的不老不死,你一定会明白这一点。”
明初听了,还是颇为固执地说:“可我觉得,时光的美丽之处,就在于它的永不停步。因为短暂、匆忙,所以人们才能学会珍惜。假如你拥有的珍珠足够组成一片沙漠,你也不会去珍惜其中的一颗。”
江晚殊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有意思的论调,当下就转过头,将她的说这些话时的神情打量了一番,从她五官的线条上看出了少年人独有的坚毅与无畏,又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清亮得能照透整个人世的清澈光辉。
这双眼眸令她无法直视,只好默默地转回去,心里叹道:“惭愧。”
这时,打更人又敲了一声锣,沙哑的嗓音远远地传来:“寅时五更——”
江晚殊好似被什么惊醒了似的,恍然间叹了口气,掩去复杂的神色,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对明初说:“你该回去睡觉了。”
明初不动,只是看着她:“你不睡?”
江晚殊似笑非笑地说:“我不需要。”
明初自知说不过她,只好回房了。
她走了以后,江晚殊站起来,在屋顶上走了几圈,伸了个懒腰之后又坐下来,望着月下的洛阳城,默然沉思。
她早已经习惯了夜不能寐的生活,也知道在漫漫长夜之中如何打发时间。当万家灯火熄灭,众生沉入梦乡,她要么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乱逛,要么坐在窗边看书,要么就找个看得顺眼的屋顶坐上一夜,顺便观赏一下夜景。
不过洛阳城中的大街小巷她都逛过了,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的景象也都看熟了,又不想回房看书,也不想放任思绪到处飘飞,眼下就无聊得很,坐了一会之后待不住了,干脆起身向北邙山去了。
她仗着轻功好,先从别人屋顶上轻飘飘地跃过,有时又落在街道上飘荡几步,好似一片不着力的落叶,卷起一阵凉风——经过打更人身边时,他只感觉周身有风拂过,抬眼四望时,江晚殊已经不见了,四下空荡,连人影都没有。
洛阳城是江晚殊常待的地方。虽然她时常往外跑,最喜欢天南地北地浪迹,天涯作客四海为家,但最终总要回到这里来落脚。城中兴衰繁华她都历过,朝夕演变四季更替她都看过,城北酒楼的桂花酿比城南的好,哪户人家的狗夜里经常狂吠,哪户人家院里埋了一坛酒,她都一清二楚。
要说洛阳城中她还不太熟悉的,那就只有北邙山了。
她偏爱水而不喜欢山,宁愿沿着洛水走上一整夜,也不想跑到山上去乱转。而北邙山又有个“生在苏杭,死葬北邙”的名头,自古就多墓葬,她对坟墓就更没有兴趣了。
只是眼下无处可去、无事可做,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北邙山可以走一走了。
北邙山绵延数百里,虽然既不巍峨也不高耸,但山势犹如巨龙横亘,山上坟茔鳞次栉比,寒气逼人。洛阳城中日日夜夜都有人声,或是莺歌燕舞,或是街市喧闹,而北邙山虽然万古千秋对洛城,山上却只有风动松林之声。
江晚殊从松柏间穿过,沿着奇峰之间河流往高处走,沿途路过许多排列整齐的墓碑,每一块墓碑仿佛都传出了死去之人的叹息。
她时走时跑,用起轻功时足尖点过树梢,一呼一吸似乎都和穿山而过的风声融在了一起,连一片松叶都没有惊动,很快就登上了北邙山最高处的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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