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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名叫陆之远,时任正六品府丞。
陆之远看二妞总是鞠躬,也觉有趣,却只当她是乡野间学来的规矩,先头何小穗已经同他说过二妞的出身了。
不过目前这个状况,屋里人都觉得有些难办,突然何小穗先出声:“先生若是还困,先去睡,我自己安置一下他们。”这话是对陆之远说的。
陆之远只摇摇头:“已清醒了……”多余的话也不说。
一时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二妞只觉忐忑,她来之前是万万没想到屋子里还会有别人的,乍一见陆之远,本就浑身不自在,此时这气氛又僵硬,她更觉难受,脸上也显露出慌张。陆之远瞧见了,不由笑:“倒不知道我有这样大的气势,连盲女也怕我。”
何小穗尴尬一笑,上前握了二妞的手以示安慰。
她昨晚也只是粗略与陆之远说过几句,甚至连求着帮忙的话都未说出。她与陆之远身份悬殊,若张口就是求人,既作践自己,又怕惹人厌烦,事也难办成。故而昨日只是略施技巧,让陆之远觉得二妞可怜罢了。
谁知不过一夜,当事人就自己跑过来求救了。她把握不了陆之远的心思,更怕一句说错便得罪了金主,所以此时更不提求人的事,只回头安慰二妞:“你来了我这里,也算安全,我这屋子……白日里也是没人进来的,倒是可以留你们待到傍晚,只是再往后……”
刘仁忙说:“待到晚上也就够了,本就打算晚上出去的,早晨多是进城的人,我们出去反而引人注目,也难保娘子已派了人在门口守着了。”二妞也在旁边点头,可点一半又觉得还是十分麻烦何小穗,面上又惶惶起来。
一直沉默的陆之远突然说:“怕是到了晚上也依然有人守着。虽说一个丫头不算什么,可你。”说着面目转向刘仁,“你原是你主子手底下当差的,这次突然跑了,情节犹如叛变,想来你们主家即便是为了争那口气,也要将你找回去。”
这却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的,二妞忙伸手去拉刘仁。刘仁也是一愣,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就认同起来——二妞跑了,吴娘子不过是损失了几十两银子,商人重利,但也不是非利不可,更何况几十两,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
可是自己不同。自己从小受她恩惠,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由落雪楼教授,此时居然贸然逃跑,想必吴娘子必然震怒。
如此想来,刘仁心里也忐忑起来。
陆之远又说:“况且你们刚走,哪可能当晚城门口就没人堵?”
“我是知道这青楼势力的,虽说不至于请动守城官兵盘问,可底下结识的那些三教九流之人也不是什么小势力,怕是你们刚露面便被扭送回去了。”
刘仁只是安静听着,心中却不很平静。果然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可转念又一想,或许自己运气好,没被捉住也说不定。
陆之远看到他的表情,便猜到他在想什么,还是忍不住提醒:“自然也有好运气的时候,可你们赌得起吗?”
何小穗轻皱眉,此时她倒是顾不上什么尊卑了,轻推了陆之远一下:“别总吓他们……”
又走到刘仁面前抬头看他:“刘仁,咱们也算旧相识了,往日也受过你几分照拂,今日的事,你且放心,我并没有什么大本事,可藏两个人也是行的。”
“今日怕是走不掉,但也无妨,我可以与刘姐说自己病了,近日不出台,她一定会准的。这样这屋子便没多少外人过来,你们也可躲过风头。”
话虽这样说,可屋里的人都不觉得这样的方法是好的。且不说男女共处一室,总是于理不合,即便不在乎这些虚的,就往日的吃喝拉撒,也十分困难。
要知道现在可就在落雪楼,上上下下的人哪个不认识刘仁?更别提何小穗的屋子,怎么可能完全没人进出?
因想到这一层,屋里的人都没说话。二妞心中生出倦意,又将清晨说的话提了出来:“其实我觉得这次……这次出来实在是太匆忙了,要连累你也并不是我本意。不如我们现在回去,我也说过了,我回去后自然还会找机会逃出来的,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刘仁并不搭腔,对接下来事,他确实也没想好如何走。
何小穗出言提醒:“你眼睛这个样子,兼又跑过,若此时回去了,必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
二妞摇摇头:“再不好的日子也就那样,还有什么比被关在巴掌大的地方不吃不喝要惨呢?我是无所谓的,反正不管再苦,我都是要逃出去的,先也说了,时间早晚的问题。”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有心告诉二妞,其实更苦的日子有的是,甚至远超人的想象,又不忍心告诉她,亦不知道那样不堪的事,要如何说出口。
突然陆之远开口:“不管怎样,眼睛看不见总是难成事,不如先叫这位小兄弟在你房里待着,我去找人,带景欢姑娘去看看眼睛。”
刘仁不好外出,确实只能待在这里,而看过二妞长相的不过寥寥数人,倒是方便走动些。
主意虽好,二妞却不很想同意,只因自己囊中羞涩,普通伤寒都看不起,更何况是眼睛上的病?
连何小穗也推辞:“……陆先生,虽先头起了求您帮忙的心思,但也绝没有想让您帮到这个地步……”
陆之远摇摇头:“什么这地步那地步,屋里这种情景,我总不能撒手不管。”
他倒是十分干脆,也不再等其他人多说话,看着时间不早,开门拉住一小丫鬟说起话来,大概是叫小丫鬟去叫人。其余三人站在屋里,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没一会那丫鬟便带着一个男子上来了。
那男子下人打扮,约摸二十岁上下,进了屋子,看到其余三人也面不改色,规规矩矩地垂首站定。
陆之远先介绍:“这是陆安。”又扭头吩咐他带二妞去看病,二妞原是推辞,后又觉得这种时候再却人好意,既不识抬举,也拖累大家,便将这恩情记在心里,随着那男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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