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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垃圾鱼（第1页）

四周黑得一点光都看不见，他分不清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在掉进一个黑窟窿里后，耳边哗啦啦的塑料纸响动，一时间方向感全无，后脑勺着了地，昏昏沉沉地晕乎到现在。他确定自己是在一个……垃圾袋里，恩，闻这味道应该不差了，而这个垃圾袋还处于移动中，自己的屁股还有点痛痛的，认真感觉了一下，这是被拖移的感觉，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

川流不息的地面车轰鸣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动物在街上平行地走来走去，无表情、无气息、无逗留，偶尔有飞行车静谧又快速地经过，引起几对视线交合。大街小巷里漂浮着的泡沫监控摄像头正在闪着红灯，接收下一时刻的地理定位。大厦间的隔层随客流量变幻，连同时而在空中开启的虚拟网购店铺，给寸土寸金的地面分享阳光。每个物体都在忙于自己的事，看上去井然有序、相互关联，却又像是隔着一层膜。

流量最多的中心地带，鱼迪心想。这个机器人绑架了鸡脖，让他渐渐衰弱无力反抗，目的是让鸡脖成为恐吓警方的工具，不，光是为了救一个人类，警方可能不会大动干戈，这个工具应该是要恐吓大众，不管变色龙的真正身份是什么，这场公示都会与万众瞩目的人皮机器人话题扯上关系，但她身处的派别鱼迪一无所知，她到底要面对镜头对它们说什么呢。

他用手指扒拉袋子，弄出了一个孔，往外看时，那孔外正对着一只放大的眼睛，那瞳孔正调整焦距，咔咔作响，鱼迪连忙退后，那是中心街的泡沫监控！那监控一直守在孔口，恐怕监控荧屏后的动物正聚精会神想扒拉开袋子一探究竟。鱼迪心想被拍到脸的话，什么都完了。他努力晃动身子，想把背朝着孔，没想到一晃之下，重心竟离开了地面，他发现袋子其实是放在阳台边缘的时候，为时已晚，他被牢牢困在袋子里掉下了楼顶，一瞬间的动作是撑破袋子，想办法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可是如果出去了，就意味着身份被曝光了，死与不死的差别几乎没多大。

他收回手，慢慢抱紧了双臂……从地面迎上来的风直直地剧烈地拍打着袋子，耳朵被气压压得隐隐耳鸣，他大脑一下转得异常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死，又飞快地回想起小时候和阿尔法的过去，还有一秒闪过的橙子在照片上的笑脸、鱼布塔的呼喊、叶子面对布塔尸体的哭泣、白黎目送他走出大堂的眼神，对橙子的交代，他曾经认为只要他给她好的就可以了，然而现在快死了，他才醒悟过来，自己什么都给不起……种种影像重叠在了一起，他闭上眼，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撞击，只撞那一下，或许感觉到身体的支离破碎，就这么结束了，就让他终结在最失落的谷底，那是一床可供安息的棉被，他不会遗憾的。

就像最近习惯了每次在沉思的时候，鸡脖忽然朝他肩膀挥过来的手臂，这一次的震感更加强烈，和他短暂又可笑的思维一起，他被一个怪力猛地拉了上去，弹回了天上去，几次的上下弹动，他终于……停在了空中，对，像市场上的人肉一样被吊在空中。

谁？

他又抠出一个孔，往外看去，只见在一百米高的他的脚下，满是聚众围观的兽群，泡沫摄像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四处飞动，各处的大厦荧屏都放出了同一个影像，鱼迪的眼睛在四面八方同时转动着，居民楼里的电视荧屏也都是他的眼。

静静聆听远方的声音，似乎每个作业都停止了运行，再过不久，媒体和警方都会赶过来了。

季柏把干洗型奶浴从脸上撕掉，不知在何时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站在那包空中大型垃圾袋对面的楼顶，在兽群中瞭望远方，顺着看去，有几尊动物与他交换了眼神，它们在楼梯的隔间、树枝上、草丛里、天空中、兽群内、自助餐的厨房里、居民楼门口的健身器材上……以不易察觉的角度包围着事件的焦点。

寂静的楼梯内，一双带着脏血的小脚哒、哒地走了下来，一席粗硬的麻布披风刚好遮住臀部，衬托出比面料更僵硬的双腿，其实镶在被造出来的时候便注定是一个废物，她各处的感应都不灵敏，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季柏希望自己在故意弄坏它之后，人们能够引起重视，或许能有人想到热门话题，可惜世上像鱼迪的人实在太少了。季柏瞥着从楼梯口拿着一把剪刀走出来的镶，又听到底下一阵沸腾起来的嘈杂，神色严肃了起来。

警方已经闻讯而来了，快速地持起武器，摆好阵型，照着喇叭冲上面大喊：“那位女士你想做什么！请你马上下来，保证安全！”

镶稀少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遮住了眼睛，留下一张无法控制唾液分泌的嘴，她不需要话筒或喇叭，泡沫摄像头纷纷开启了扬声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传到群众的耳朵里，录制好备份，它们绝对不允许错过任何一场现场上映的娱乐节目。镶说：“我是一个可怜的孤儿，12岁的时候，便便和翔翔姐妹俩收留了当街乞讨的我。”她的声音响彻天际：“但让我住进来后，不给我吃的穿的，让我每天拔一撮头发来反省，让我到处骗人，往死里整我。我恨死它们俩了，我恨不得把跟它们相关的生物全部杀光！”她背好的台词，被面无表情地、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我承认我杀了便便，警官们也看到了，我把它的尾巴扯断，把它的脖子拧成了麻花，我不满它们邪恶的鲜血，和我的血一样是红色的，我也愤怒社会不能善待我，所以我向社会报复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便便，它对我最狠，不仅把我从外面偷来拐来的钱去外面全花光，还让亲戚家的孩子朝我扔弹珠，我好恨，好恨啊，警官大人，我想杀，全部都想杀，你们如果不阻止我，我就要去找翔翔了，它虽然没有对我做什么，但只要和这个家有关的，我都不会放过，我这条命已经是最低贱了，消失在监狱里何乐而不为？我会穷尽大江南北去找到它，如果我找不到它……我就要对第三个下手！”她拿着亮闪闪的剪刀放到垃圾袋的绳子上方，手丝毫未颤抖……

一瞬间群众的神经都像绳子一样绷紧了，警方在下面震惊了之后哇哇大叫，让她冷静，季柏看到四处的埋伏点都骚动了起来，马上举了下手，示意再等等，他一撮黑一撮白的头发也凌乱着，吹不动的是他紧皱的眉头——这娘们话还没说完，拜托透露点有趣的吧，我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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