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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只是想逗一逗,谁知柳弦安却当真被他从昏睡中唤醒,睁开双眼之后,雕花床顶同床边的人一起晃成斑斓虚影,过了许久方才重叠清晰。梁戍嘴角一扬,屈起手指,照旧在他额头上叩叩门,想将神游恍惚的人唤出来,柳弦安却一直没反应,眉头稍微皱着,虽然在与梁戍对视,但眼神又没怎么聚焦,始终散而茫然。
过了半天,也没能彻底清醒,他索性把眼睛一闭,看架势是打算继续睡。
地位尊崇、年轻倜傥的骁王殿下,走到大琰境内任何一处,不说万人追捧、掷果盈车,至少该有的礼遇是半点不缺的。像柳二公子这种看一眼继续睡的态度,放在别人身上八成会挨打——不过他也确实挨了点打,被梁戍用力敲了个暴栗,凶道:“不准睡了!”
柳弦安只好耳鸣嗡嗡地醒来,脑子里依旧乱极了。梁戍将他拎起来坐直:“活了四万八千年的岁数,也会被区区两个南蛮人吓成这样?”
“……”
柳弦安的嘴唇动了两下,看起来是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长叹一声,就又要往后倒。
梁戍扯住他的头发。
柳弦安痛得只好又坐回来。
梁戍并没有松开手,他卷起指间墨发,用尖稍搔了搔他的脸,收了调笑,语气也放缓和了些:“告诉我,那两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柳弦安想了一会儿,在欲裂的脑髓中艰难地打捞着回忆,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我忘了。”
梁戍继续问:“那为何要哭?”
柳弦安靠在床头,将被子拢了拢:“突然悟到了许多事。”
“在山洞里?”梁戍哑然失笑,“怎么单单挑了这么个地方。”
“不知道。”柳弦安眉头依旧未展,“他们要杀我。”
梁戍脸上的笑意隐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大好描述了,柳弦安慢慢地说:“世界好像先我而死,又在瞬间被重新搭建,与先前处处不同,又处处相同,就好像……”他想尽可能清晰地向对方阐述,又被头痛所扰,只能粗略道,“就好像有一重更为磅礴广大的世界,正在将万物悉数笼于其中,我初时看不清,现在看清了,却走不出来。”
“所以就哭了?”
柳弦安将头埋进膝盖里,大脑依旧胀痛得绵延不绝,就好像新的世界一直在不可控地涌出,不断地膨胀,手也不自觉地抓住被褥,细细的骨节几乎要被他自己攥断。
梁戍突然说:“你怎么也不问我,有没有抓到那两个人?”
柳弦安闷声闷气地问:“有吗?”
“抬头。”
柳弦安:“……”
他极其不甘不愿,将沉重的脑袋抬起来,眼眶明显又红了一圈。
梁戍发现有时候人太聪明,也不全算好事,因为会自己折磨自己。许多凡人连身处的这一重世界都没活明白,光眼前三餐与聚散离合,往往就已焦头烂额,自然没工夫再去理会所谓“三千大道”,看花只是花,顶多因美而叹,绝不会想花为何而开,又为何而落。
他说:“没抓到,不过我看到了其中一人身上的图腾,那蓝衣少年也是白福教的人,将来我怕是还要再去一趟南边。”
柳弦安“嗯”了一声,态度肉眼可见的敷衍。
梁戍觉得,假若再放任他这么“悟”下去,道是通了,但人八成会变得痴痴傻傻。他此时倒是理解了为何古来贤者多散发赤足,随心而游,自悲自泣,被世人笑作疯子,大抵也是因为他们早已身处另一重世界,观红尘万物皆如蝼蚁,自不必多加理会。
于是他掀开被子,将人提溜下床:“走。”
柳弦安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激得整个人一清醒:“去哪?”
“走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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