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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小居7（第1页）

春末而夏之将至，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性急的人早已换上马甲汗衫，下地锄田，面朝黄土背顶烈日，光膀坦胸，依然燥热难耐。

如此，便更不必说依然穿着长袖衣裙将自己围裹严实的桃夭。

额前以及两鬓侧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黏成一缕一缕的紧贴在脸上，汗水依然不断的浸出，犹如雨淌，顺势流下，滑过了眼角，便被粗鲁的拭去。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那小小的身子便踉踉跄跄的晃了几晃差点失足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被手中沉重的水桶牵扯到胳膊上的伤处，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冷嘶了一声，手中没有抓稳，一桶水就这么砸在地上，溅起的水一下子淋湿一身，犹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回到家中将那一缸水填满，桃夭忙进屋子不敢发出声响惊动他人，悄悄地翻出自己的衣服准备换下身上的湿衣。

衣衫尽褪之下，那纤细瘦弱的背部显露，肩颈处一抹刺眼的乌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此外连胳膊处也有明显的五指掐痕。

桃夭咬咬牙，忍痛快速换好衣服，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没有时间让她矫情纠结这些东西。

换好衣服，桃夭到厨房去准备午饭，一进门正好见到要出去的妇人。

桃夭一喜，又见妇人脸色苍白，眼下隐现青色乃是身体劳损气虚之象，不由有些心疼，上前轻唤道：“娘亲？”

妇人抬头看见女儿，只是几日的光景，女娃的脸失了往日的圆润粉嫩，又瘦削了几分，瞧着家中干净整洁，定然是这孩子贴心帮忙打理，心中熨帖怜爱，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娃的头，柔声道：“实在是娘这几日疏忽了你，辛苦了。”

“没关系的。娘亲，月儿......可好些了？”

闻言，妇人摇摇头，眉头紧皱，脸上染上几分愁苦。

自那日之后，月儿便一直昏迷不醒，连日高烧呓语不断，看过许多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更有甚者直言药石罔效，速速准备后事，莫再苦着孩子。

想起这些，妇人不由又是一叹。

“娘亲莫急，那些个江湖郎中学艺不精，胡言乱语信不得的。白少爷不是已经帮忙到大城镇里去请更加高明的大夫了吗？到时候定然能将月儿医好的！”

桃夭努力安慰着妇人，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到炉灶旁打开锅盖取出一粗瓷海碗，碗里盛着金黄的米粥，稠糯的样子，香气四溢。

“娘亲这几日水米几乎未近，我早上熬了一些粥，特意给您……和爹爹留着，身体最重要，请您多少还是吃点吧。莫等月儿醒来您又累垮了自己，岂不与现在无异？”

妇人想起一直在屋里守着，确实滴水未近的丈夫，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小水，你也知道你爹爹因着月儿的事情有些着急，本是无心，只是一时情急失手才弄伤了你。但娘亲怕再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这几日若你没有什么事情尽量不要靠近月儿的屋子，知道了吗？”

几日前得知月儿昏倒的男人丧失理智一般，焦躁怒狂难抑，却是对着妇人发泄自己的怒火，大声呵斥，咒骂指责，如疯魔之症，过分之极。桃夭心头火气，眼看着男人的行为越来越过分，竟是想要动手，情急之下冲了出去用身体护住妇人，大力推搡之下，小小的身子一下子被推出好远，直到撞到结实的木柜才缓住身势，只是巨大的冲击之下，受伤是在所难免，肩膀处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就昏了过去。

“是，娘亲，我晓得的。”

桃夭乖乖的点头，看着妇人转身进了屋子，嘴唇紧抿而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咣当一声，房门被打开，男人神色匆匆跑了出去，只在院门口忽然停住转身而望，恰对上桃夭的视线，冷凝而疯狂，只一瞬间就移开跑了出去。

桃夭心间突然漫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直到下午，男人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据搂着身子，步履蹒跚，拄着拐杖的瞎眼老婆子。

男人说这是村里出了名的阴婆神算子，月儿一直未醒怕是招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求神婆设法请来大仙驱除污邪才是。

那婆子点点头，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遍屋子，便一步步靠近了桃夭。

如此近距离之下的观察，这婆子的脸好像失了水分的枯树皮，又好像一具袖珍的人形骨架偏顶了一张巨大的面皮，褶皱遍布，骨节凸起，尤其是眼窝深陷，眼袋近乎垂到嘴边，松弛的肉皮将嘴巴全都遮掩住，鹰钩鼻加细尖的下巴，显得这人猥琐而恐怖。

桃夭皱眉，又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只有十三岁，忙装作吓得愣怔在那，突然惊醒，跑到一旁妇人的身后躲着，避开那让她感觉不舒服的打量。

“神婆，可有什么不当的地方？”

那婆子‘看’了桃夭一眼，诡异的一笑，就像枯树突然撕裂开一道口子，霍霍的黑洞，一口漏了风的黄牙恶心而可怖。

“桀桀~！大概情况我神婆基本已经清楚了，不过还是要请神仙附身具体看一下的好。只是这香火和纸钱的费用......”

妇人一听，忙解下身上的荷包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神婆的手里。

“只要您能救下我家孩子，我们全家都会对您感恩戴德，记在心里一辈子的，那时自不会亏待与您。”

满意的掂量着手里的分量，神婆倨傲的点点头。

待到山那头的太阳隐了半张脸，黄昏与夜晚交替的这段时间，据说那是逢魔时刻，供桌摆起，按几上摆着供品、符纸和白烛。那神婆换了一身新衣，头戴束额绸帽，鬓间配着一朵大红花，绕着供桌手舞足蹈念念有词，只听的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南北诸神附我身，祛邪物，斩巫妖。’之类叽里咕噜吵闹的碎语，实在扰人神智。

桃夭撑着手臂站在一旁，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要弄出什么名堂？

黄色的符纸漫天扬起，神婆盘腿坐在当中的垫子上，静默的垂着头，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的周围的物景也似乎摇摇晃晃，扑朔迷离，神婆突然尖叫一声，全身抽搐不止，邪怪非常。

周围人都被惊得一脸煞白，妇人紧紧握着桃夭的手，呼吸僵凝，双目圆瞪不敢闭上。

神婆忽然定住，整个身子不借助任何外力转了一圈，直面向桃夭的方向，双目陡然睁开，厉喝一声：“呔！吾乃太上老君，仙界上神是也，心怀慈悲下凡解尔等之忧，那些魑魅魍魉还不速速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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