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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哥们儿（第1页）

董山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黄尿壶，一个是王枰。

黄尿壶是黄元的四儿子，那时候黄元已被作为鱼肉乡民的恶霸，拉到村南小河边被一枪打碎了脑袋。

因为父亲是恶霸，恶霸的苗自然也是坏的，因此，黄尿壶是村里最没地位的人，真名已没有多少人记得，村里凡是涉及到他的，都把名字记为黄尿壶。

之所以叫他黄尿壶，是因为他得了一种在农村叫气蛋的病，卵泡像吹鼓的气球一样，鼓囊囊的装在裤裆里，老远看过去似乎那个地方夹着个大馒头。

黄尿壶人很机灵，会叫魂，说自己是八仙中何仙姑的弟子黄童子，如果村里哪个孩子被吓着了，犯了失魂病，黄尿壶就在地上画个圈，点一堆麦秸火，双手在火苗上上下舞蹈，嘴里念念有词，喊一声“兀那小鬼还不快走，看我拿尿撒你”。随他一声喊，右手在小孩头上拍三拍，叫一声“魂兮归来，魂兮归来”，据说还真能治好孩子的失魂落魄。

凭着这个本事，黄尿壶在村里被人称为会法术的人，整天神神叨叨的，亦以此作为体现自己存在价值的立身之本。虽然开批斗会的时候，村民会把黄尿壶拉上台一阵讨伐，但私下拿他当宝耍，有什么跑小脚路的事老指派他：尿壶去找火去，尿壶喊人去。

王枰是王二叶的儿子，王二叶是倒插门到老烟筒村的。

老烟筒村姓氏杂，有董、韩、黄、皇甫、王、于几个姓氏，董、韩、黄、皇甫大约在这个村里的年代最久，也不知道传承了几十代，人数占了村里百分之九十左右，而王姓和于姓则只有两三代人，是上门女婿倒插到这个村的，人数少，自然势力范围小。因此，王姓是小族系，在村里没势力，一贯做人温和。

王枰上有个哥哥叫王县，下有个弟弟叫王西，但王枰不爱和他们玩儿。王枰觉得大哥王县木木呆呆的，干什么都慢里斯条，一起玩儿没劲，何况王县也不爱搭理他。弟弟王西倒爱缠他，但却是个拖油瓶，还穿着开裆裤，和他一起玩拉屎都得他去擦，烦呢！

他就找董山，和董山玩那才叫玩。董山会打猎，农村小孩最爱这个。

以前，村里小孩最爱缠着董山，只要他们跟着董山，捉不着麻雀也能弄几条泥鳅，总是能弄点好东西的。其中，最喜欢跟在董山后面的自然是王枰。

董山得病后，除王枰其他孩子已不再待见董山。因为，他遇到其他孩子说话就结巴，眼神迷离，紧张喘粗气，恐惧地缩头。而那些孩子骂他：大结巴，大结巴！孩子们一骂，他就更紧张，更加恐惧地抱头缩头，如临大敌。

黄尿壶虽四十啷当了，在村里却没啥朋友，又一副老顽童般的疯癫，经常和王枰一起去董山家耍。一开始，董山见到黄尿壶也会紧张，犯结巴病，但去多了，董山再见黄尿壶就不紧张，也不结巴了。三个人经常猫在一起玩，算是一个最缥缈的小团体。

黄尿壶说他不但会法术，还会武功，经常带董山、王枰三个人，在院子里爬树蹿墙地一阵瞎练，弄得汗流浃背，鸡飞狗跳。

董松陵自己动不了，但被这三个中青少结合的忘年交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烦了就拍着地骂：“也不干点正经事！天天瞎折腾。”

田翠则包容说：“董山到外面就犯口吃，家里有人陪着耍耍也好。”

董松陵就唉声叹气：“老大不小的了，这何时是个头。”

有一天，董山他们练轻功，王枰爬上了董山家房檐，一不小心蹬破了瓦，瓦片砸住了董松陵的胳膊，皮肉被砸破了，出了几滴血。

田翠拿棍子在下面喊：小屁孩你拆我家房？吓得王枰和黄尿壶赶紧逃离了。田翠盯着那房檐，似突然发现了什么，念叨说：真是怪呢，为什么没燕子在我家做窝呢？念叨完竟自发起呆来，又念叨吃老鼠、吃蛇早晚一天会遭报应，念叨董山犯口吃是得罪了神灵，念叨董山没媳妇儿是触犯了月老。念叨着，念叨着，突就犯了巫病，竟自唱起来，句句还押韵：“我是仙女下凡间，妖魔鬼怪给我脸。上吃天鸟飞龙凤，下海捉鳖烹早餐。”

董松陵赶紧拉她到身边，拿手捂她的嘴，说你唱啥呢，你是什么仙女？可竟止不住，田翠接着唱：“妖魔鬼怪到我家，化作美食做三餐。什么鬼魂任它来，我有大将叫董山。”董松陵就生气了，说你再唱，唱多了会招来麻烦，还把咱娃搭进去。但无论怎么说田翠就疯了一样的唱，不吃不喝，没日没夜，连续闹腾了三天，唱得嗓子嘶哑了，口里出血了，竟然还是止不住。董松陵想，莫不是被什么鬼魂附体了，让董山赶紧去找黄尿壶。

自打弄破了董山家房檐，弄伤了董松陵，黄尿壶和王枰几天没敢去董山家。

黄尿壶住在村中央的水坑旁边，两间茅草屋，杂树枝扎了个院子。董山到黄尿壶家附近的时候，黄尿壶正在自家小院子里拨弄裤裆里的东西，使劲叉开腿给那玩意放松，天天夹着那么大一个东西，也确实难受得很。听说黄尿壶也私下求神拜佛，托人找了不少土方子，想治好这个病，但总是没效果。一听院子外有脚步声，黄尿壶曲着腿，对着坑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

董山说：尿壶快去我家，我娘被鬼魂附体了。黄尿壶不吱声。董山又叫。

黄尿壶和王枰一样，平常没少得董山的好，见董山连续叫了几遍才答应说，好的，我随你走一趟，提着裤子随董山去了。边走边说，我刚才在站无极桩，那是与神仙对话！要不是你来找我，我是决计不会轻易随你去的。

董山低着头，也不语，心说，我娘这病，还不是我们三个气的？

一进门，黄尿壶拿鼻子嗅了嗅，说阴气好重啊！叫董山赶紧点燃一堆麦秸火去阴气。董山去点了麦秸火，麦秸火烟雾重，青色泛白的烟雾，在院子里缭绕着，把院子衬托得犹如蓬莱仙阁。黄尿壶说，你再去打碗水，找三根筷子。董山去舀了一碗清水，找了三根筷子。黄尿壶把三根筷子竖着用水淋，要让筷子在碗里站起来，黄尿壶嘴里念念有词：田翠的病撞着鬼吗？如果是鬼，你就站住。但筷子怎么也站不住。黄尿壶又说：不是鬼，是魔吗？如果是魔你就站住，筷子站不住。黄尿壶又说，不是鬼，不是魔，难道你是仙姑吗？说也奇怪，黄尿壶话音一落，那筷子果然就站住了。黄尿壶赶紧给田翠跪下，说仙姑你老咋下山了？我可是你弟子黄童子啊，你有什么指示就给我说。

田翠只顾瞎唱，唱着唱着，没有词儿了，就喊叫老鼠，老鼠，然后指着房顶说，看到龙在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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