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喜深垂着头,声音细弱蚊鸣,几不可闻:“夫人,那莫家少爷就是,就是……几天前救了全城百姓的……”
“什么?”柳若棠“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脸部的肌肉剧烈抽动着,眼睛里深有恐惧之色。
夫人的反应吓了长喜一大跳,她一哆嗦,身子缩在一起,没有底气的把话重复了一遍:“夫人,那莫家少爷前几日救了凤翔城的百姓。”
服侍夫人数年,她从未见夫人惊慌至此,不敢置信的瞪圆了双眼,仔细确认了几遍,方才确认是日夕照料的夫人。
柳若棠愣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耳中不断的回荡着几个字,救了凤翔。
简单的一句话,实则暗流汹涌。捂住起伏的胸口,柳若棠长长的出着大气,前几日梦里的情景,突然在眼前闪现。
偌大的公堂里,她和女儿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而莫如雪和齐文鸢在一旁站着,嘴角含笑。
一名年轻的男子,正气凛然的坐在公堂之上,正在揭露她犯下的罪行。只是,男子的容颜,模糊不清。
那天醒来,吓得她满身冷汗,特意寻来一名江湖术士来解密梦中深意。
心念所致,宿命难轮。术士只留下一句话,匆然离去。
难道,难道,柳若棠拼命否认着心中涌起的念头,剧烈的摇着头,口中念念有词:不会的,不会的。
冷风四起,梧桐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在风里轻轻的摆动着身姿,划出好看的弧度。
满目枯枝败叶,池水荡漾,鱼虾静寂。等下一场北风起的时候,寒冷的冬日便会接踵而至。
“玄镜,兄长他身体可好?”
在老祖宗的命令下,会客厅中的人群尽皆散去。眼见四下无人,莫如雪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齐文鸢眨巴着眼睛,满脸好奇的盯着莫玄镜,莫名之间多了个兄长,让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沉浸在角色之中。
好奇心,好奇心。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下来的,恐怕只有好奇心。
莫玄镜轻轻的蹙了下眉,眉头深锁,深邃的眼眸中,充斥着凝重的痛苦。
一杯热水下肚,胸口的疼痛感,稍稍缓解了些。他扬起英气的眉毛,从喉腔勉强挤出几个字:“父亲,他,他……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他的左手紧紧攥着,眼睛里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神色茫然若失,与方才的英气勃勃判若两人。
捕捉到表哥神色的变化,齐文鸢的心头一紧。忽然对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未曾谋面的舅舅,生出了几分哀怜。
“我早该想到的。”莫如雪的语气中难掩失望,顿了一顿,她转身亲昵的拍着侄子的肩膀,慈爱的说道:“好孩子,这些年难为你了,以后就把姑母当做娘亲。”
莫玄镜动容的点点头,姑母给他的感觉,与娘亲本来就颇为相似。
虽已长成铮铮硬汉,心脏的某个柔软部分,依然装着不愿回忆的过去。
那一年,他才四岁,原是无忧无虑的莫家小少年,娘亲疼,父亲爱。只是,一切的祥和的破灭,从一个昏暗的清晨开始。
那一日,天色晦暗,阴沉的如同夜半时分。
年幼的他正在酣睡,守在一旁的老管家,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手中的扇子,嘴角含笑,眉眼间尽是怜爱。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脸上隐隐露出惊慌之色。
老管家已循声奔向门外,见来人是官兵,震惊之余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挡在为首的官兵面前。
轻轻鞠了一礼,泰然相询:“敢问各位官家一早来将军府,所为何事?”
刻意强调将军府的名头,一来是表明身份,二来为震慑来人。
毕竟,在整个凤翔,无人不知老爷莫将军的赫赫威名。即便是皇上跟前的亲信,亦或是权倾朝野的大臣,对老爷亦是礼遇有加。
“呵呵,将军府?老子今日找的就是将军府!”领头的那人冷哼一声,语气里尽是不屑。
那人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高大凶猛,脸色黝黑,双目怒瞪,神情十分倨傲。
从未见人对老爷如此态度,老管家的心中不忿,正想出言辩驳,肩膀上却搭上一只温厚的手掌。
不用扭头便知是老爷,老官家微微瑟缩了身子,闪在一边,凝望着老爷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为首的官兵见莫将军出现,脸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惊恐,继而神色恢复如常,冷冷的道:“莫将军,没想到吧,会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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