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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声阵阵响起，一束日光从花叶之间照射过来，诡无忧一手握着画笔，笔尖落在白纸上，手腕微动，便是一朵大开的牡丹。站在她背后将她环抱圈住在桌前的东方墨隐在她耳边柔声细语道，“好一朵丰满的牡丹，日后，我要让你的画作挂满皇宫，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的画技。”彼时，诡无忧还笑得灿烂无比，“墨隐，你何时想看，我给你画便好了。何须要把画作挂的到处都是，皇宫那么大，怕是还没有挂满，无忧便要累死了。”话没落地，东方墨隐便伸手捏着诡无忧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一言不发，已含住那柔软的双唇，深深地一吻，诡无忧已经面色绯红，东方墨隐这才放开她，“不许说这个死字。有我在，你必将福寿绵长。”

梦里，连光都那么温柔，诡无忧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若不是觉得脸上有丝丝凉意，她断然不会醒过来的，梦多美好啊，比这凄清冷宫美好得太多了。

“你轻点。”挽情的声音响起时，诡无忧彻底清醒过来，脸上也觉得更加凉爽起来，微微睁开眼，却见祝公公正凑在自己眼前。

仿佛诡无忧醒来太过突然，祝公公颇有些猝不及防，手里一抖，那冰凉的东西也掉到了枕头上。

诡无忧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拿起那只布包，“这是什么？”

“这是韩大人送来的寒冰，说是敷在脸上或可快速消肿。”挽情接过布包，“奴婢看您在小憩，想着待您醒了再给您敷，可他们两个说或许会化了，干脆趁您睡着时便给您敷了。是不是扰着您了？”

“没有。代我谢过韩大人了吗？”诡无忧真是佩服韩九绝，这阳春三月的时光，竟找来了寒冰，也是难为他了。

“谢过了。”挽情一面给诡无忧敷着脸，一面又说起些闲话来，“主子，穿堂前那处院子里的竹子竟从根上长出绿色来了，您说奇怪不奇怪？”刚刚挽情与祝公公接寒冰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原本全是枯黄的竹林，下端竟参差不齐地有了些翠绿，真真是奇事，还与韩九绝说了，“韩大人说了，您在的地方，总能有奇事，过些时日这萧条的冷宫或成了花园也不一定的。”

诡无忧听了忍不住笑起来，“韩大人是真会讲笑话。”但她心里知道，韩九绝说的是事实，过不了多少时日，这里就将成为一处满眼苍翠与香艳的花园。

“许公公呢？”诡无忧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他，该不会是被皇后拉了去受罚了吧？要知道，刚刚是他拦下了赵妈妈的第二巴掌。

“说是去卢公公那里拿东西去了。”挽情忽然想起什么又细声说，“主子，我刚刚知道，许公公叫许辋川，祝公公呢，叫祝大宝，哈哈，这两个人的名字好像很符合两个人的脾性……”

诡无忧听到“许辋川”这三个字时，精神仿佛都被人攫走了，挽情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几乎没有再听进去，她的心里，此刻只有“许辋川”这个名字。

思绪一下子拉回到记忆最深处，那时她还有爹有娘有家。

那时的诡无忧不过五岁，站在院里的桃花树下，只听得娘亲房里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一直牵着她手的父亲连忙松了手跑到了房门前，一个妇人开了门，大声报喜，“老爷，恭喜您，是位少爷，取个名字吧。”

“辋川，就叫辋川，许辋川。”诡无忧记得父亲一直笑着，“就用这家乡名做姓名，让他记着家乡。”

“无忧啊，里面那个孩子就是你弟弟。”父亲乐呵呵地看着无忧，“去吧，去瞧瞧他。”说完，父亲便去了书房给弟弟写名字去了。

无忧甩着羊角辫跑到门前，还没进去，就被接生婆赶了出来，“在院里玩儿，把小少爷吓到怎么办？”

那时的无忧，叫许无忧，样貌极丑，若不是父母开明，那种长相没有被放到井里溺死已是幸运。被关在门外的无忧落寞地站着，彼时，那个五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自己相貌丑陋不被乡里人所容，也正因如此，碰上一个仙风道骨的师父徒玉轩，说是能改善她的容貌，五岁的无忧便要跟了徒玉轩走，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间行走于深山之中，早就断了与父母的联系，更别提那个才出生连面都没见的弟弟了。徒玉轩告诉无忧若要改了面相，便要改了姓氏，断了前尘，于是，许无忧成了诡无忧。

“主子，主子？”挽情瞧着诡无忧出神，便轻声叫了两句，待诡无忧眸子里又有了光亮，这才放下心来，“许公公带了些书回来了。”

诡无忧一听许辋川就在后面杂物间里收拾着东西，便什么也不管不顾地朝杂物间走去了，挽情也要跟着，却听诡无忧说了句，“我有事要与许公公一个人讲，你跟祝公公在这里候着，若有人来，到杂物间找我便罢。”

挽情只得欠了欠身，应了一句，“好。”

诡无忧睡着的时候，杂物间已经被收拾的干净利落，两个人不知还从哪里找了个置物架，诡无忧进门的时候，许辋川正往上放着不知哪里来的书籍。许辋川看见诡无忧进来了，也没吭声，也没请安，仍旧自顾自地放着书。

“许辋川。”诡无忧站在许辋川身后，单单叫了个名字，却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要怎么问他身世呢？

听了诡无忧这样叫自己，许辋川扭头看了她一眼，“祝大宝真是话多。”

“你的父母呢？”诡无忧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去世了。”许辋川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今年多大？”

“十五岁了。”许辋川一直看着置物架，不再扭头看诡无忧，她问什么，他便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倒是正对的年纪，诡无忧又接着问下去，“你是辋川人士？”

“是。”

“家中兄弟几个？”诡无忧的心脏突突直跳，她有些期待许辋川的回答，仿佛在这世上，除了东方墨隐，她诡无忧又有了别的牵绊。

“还有一个姐姐，我出生时，随着道人离家了。”许辋川的语气仍是不咸不淡，但诡无忧看不见，许辋川脸上已经挂了眼泪。

诡无忧按压着心脏，颤着嗓子问了句，“你可知道，我是谁？”

“许无忧。”许辋川这几个字说的轻飘飘的，诡无忧已经奔上前去，将他转了身子过来，仔细看看这个一眼没有见过的弟弟，可以说，当年离家，也是因为想有一天换了容颜，再见到弟弟不会吓到他。如今真的见了，诡无忧却簌簌地落泪，生怕这个弟弟不肯认她，一听许辋川说了她的原名，诡无忧是又笑又哭，一直以来的淡然姿态荡然无存。

许辋川用袖子给诡无忧擦泪，“别哭了。让祝大宝听见，明日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你是因何进了宫……做了公公的？”诡无忧有些心痛，不知家里出了何事，竟父母双亡，弟弟也沦落至此。

许辋川仍是给她擦着眼泪，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是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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