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在文书里提过了呀。安临琛纳闷,他是那么吓人的皇帝么?这种小事还要婉转回环地点出来?将回复郑长胜的折子写好放到一边,安临琛翻开了那修改无数次的赋税政策,笑了笑。“也好,是时候借这股东风了。”千里之外的蜀地,郑长胜的一众手下们恰好也在与他聊起此事。他们此刻正聚集在蜀地省府隆安府隆安城内的一个破败的大杂院里,在等陈璇等人前来汇合。身边都是可信任之人,他们聊的也就放开了些。一个姓荣的副将问道:“头儿,你说这为了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赔上前程名声又赔上性命的,值得吗?”郑长胜哼了一声,看向这人,道:“你当真以为那总督做这了这么多就为了圈住一个女人?”荣副将傻眼:“不然呢?”不是说那总督爱惨了这个女人,偏这女人既叛逆又有点底子,找到机会就想逃。为了留住她,总督才不得已同意了部族的邀请,通过那些族部奴契的么?郑长胜:“所以你这脑袋瓜子只能当个大头兵,老老实实听人差遣。”“若你听说一个大臣大肆收刮钱财、疯狂欺压残害百姓的理由是想要抢地自立称王。你第一反应,会觉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副将抢答:“狼子野心、暴虐无道、枉为人臣。”郑长胜:“那若你听到一个大臣启用奴契只为捆住一个心爱的女人呢?”副将:“呃……”郑长胜:“是不是下意识觉得这人虽然手段不对,但事出有因,也算是个风流人物?”“接着就会想着,那女子得天仙成什么样子,才引得人家不管不顾‘烽火戏诸侯’?”“红颜祸水、人间灾难?”“不仅事件焦点转移了,锅还全给女人背了。”“表面推出个女人,伪装情深,宣扬强制手段是不想要那个女人逃离自己的手掌。”“怎么,他这地位的假的,那敛取的真金白银、仆人奴隶、万顷良田是假的,还是搜刮到手的民脂民膏是假的?”“明明做了大恶,却落下情圣名头,让世人感慨一番情之所至让人扼腕,底下的事情被掩盖,通通不会被看见。”“别被推出的表象迷了眼。你只看到他为了个女人疯魔;但为情所困犯下错,和鱼肉百姓、贪污受贿、预备谋逆相比,哪个罪过更重?“他做的这些事,枉顾圣令,大权独握,就差没自行称王了,与预备谋逆有什么区别?”“已是一地总督,他的决策影响多少人的命运?那么多人被从财到命的握在他手中了,偏还尤不知足。”荣副将诧舌:“这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吗?不过是放出个自己有心爱女子的消息?”郑长胜点头,顺便敲打自己手下:“所以以后千万别和那些搞政治的玩心眼子,怕是把你整个人都戳上窟窿也比不过人家多。”“还有,以后若遇到自己拿捏不住的,就扔给那帮子文臣,这外置的脑袋,不用白不用嘛。”比如他不想擅自做主的时候,就直接把事情扔给陛下。那可是天下第一的脑袋!咳。感受到自己这突然升腾起的大不敬想法,郑长胜咳嗽一声,开始转移话题:“回头偷人的时候利索点,直接打晕装进麻袋,等出城后人醒了再给她好好解释。”“陈璇的人呢,到哪了?”他们今晚会停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去‘偷人’。蜀地总督这人做戏做全,流言里的女子,确有其人。这位女子是个‘前侯夫人’。她的前夫是前朝新乡侯,但娶她过门后又看上一个娇妾,独宠无边,最后竟作出了‘宠妾灭妻’这等让人耻笑的荒唐事,给了这正妻一纸休书,扶妾上位。新乡侯是旧皇党,后来参与清君侧守卫,第一个回合就被人灭了。这位侯夫人倒是因被休弃,阴差阳错躲过一劫活到了新朝,一直隐居在蜀地。但确实很不幸,又因着她这层‘侯夫人’光环,被捉来扯了大旗。毕竟普通人家的女子哪里需要‘用契困住’;又哪里傲骨铮铮,总要逃走了。郑长胜等人此去就是为了将她偷出来,来个‘查无此人’。蜀地总督这份‘为爱痴狂’的人设已经保持很久了,毕竟从他和部族合作开始,这事儿在蜀地上层就不是秘密。但其实谁也没真见过这位被总督放在心尖尖上的可怜人,他们觉得合理——毕竟心肝嘛,舍不得给人看是正常的。郑长胜决定偷人,也是出于此番考虑:既然谁都没见过,那谁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是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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