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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道:“既然几年前,就没有人给小李村介绍对象,那么你和新娘是怎么认识的?她现在住在哪里,我能见她一面吗?”
小李支支吾吾起来。
他看起来并不想在自家偶像面前丢脸,可更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能不自然地把话题往别的方面扯:“等明天结婚,你自然就能看见她。”
伊祁眯了眯眼:“婚礼就在明天?”
“嗯!”小李急忙点点头,像是又想起什么,突然再次高兴起来,兴冲冲地央求道:“明天你参加完我的婚礼后,能不能再赏脸参加一下我家的葬礼?”
“葬礼……什么?”即便是伊祁,也不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震惊了一下。
小李继续欢快地介绍道:“我父亲几天前去世了,尸体就停在棺材铺里,还没来得及腐烂。村里准备明天举办婚礼的同时,一起举行葬礼将我父亲下葬。你明天喝完喜酒之后,一定别忘了再去灵堂那边喝一杯丧酒。”
他向伊祁介绍的时候,态度十分轻松,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
伊祁:“……”
他默默地看向小李。
这个总是说漏嘴的青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仿佛在他的世界中,无论是即将与他结婚的新娘,还是已经死亡的亲爹,都只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甚至还不如在追星时直面偶像本人让他情绪激动。
而在小李村,亲人刚刚去世却要急着要举办婚礼,婚礼和葬礼同时举行,这种十分诡异不详的行为,在这里却是正常的,是一种天经地义的道理。
每个人都是一副顺理成章、本该如此的模样。
但伊祁却只觉得怪异。
在他脑海中所记录的各种人类文明,没有一个会这般让他毛骨悚然。
他沉沉地凝视着傻乐的小李,许久之后,才开口道:“能带我去看看你父亲停放的尸身吗?”
关于亡者的话题,似乎并不像新娘那样禁忌,在伊祁提出要求后,小李几乎是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下来。
果真是个十足的带孝子!
老李的尸体就躺在棺材铺的正中央,被塞进一口沉重的乌木棺材里。
周围的灵堂一片肃然,白色的花圈就停放在棺木四周,棺材里的死者脸色僵硬,那张和小李很像的脸上,正泛着毫无生气的青白色。
而就在灵堂外,只一街之隔的对门,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筹备正在进行中。戏台上的唱戏人还在扯着嗓子唱曲,周围听众不断起哄叫好。
红色和白色,婚房和礼堂,极致的喧闹和极致的死寂——眼前的一切对比都过于强烈,甚至带着一种不太真实的触感。
就像他们身处的小李村一样,它真实存在,但又不那么真实。
眼见小李这个带孝子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伊祁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触及死者青白色的脸颊,慢慢向下滑动。
一直滑到尸体咽喉的位置,伊祁才开口,再次询问道:“你刚才说……你父亲是在几天前去世的?”
小李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甚至当着亲爹尸体的面,对着自家偶像粲然一笑:“当然!”
伊祁淡淡道:“所以,这就很奇怪了……”
“根据死者身上各种身体特征,为什么它更像是一具……已经死去很多年的尸体?”
“根据保守估计,至少已经死了三十年。”
“而且死者的喉咙里灌满了泥沙,很像山体滑坡的遇害者。”
说出这些结论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的小李。
小李则是脸色猛然一变,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他的话音还未出口,本就孱弱的身躯却突然一颤,五官像是被电击一样拧巴在一起,双眼翻白,四肢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面对他的异常,伊祁顿时警惕起来。
但只是短短一瞬间之后,小李却突然站直身体,面部五官瞬间恢复原样。
但是他脸上傻乐的表情,却变得沉熟稳重,举手投足间的姿态优雅,仿佛换了一个人。
“小李”望向伊祁,脸上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你好!”
“终于,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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