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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1页）

&esp;&esp;“夜深雪冷，怎么来我这了？不与郑夫人一起守夜么？”另一行较大的脚印与小脚印相遇，停在梅树下，寒风吹过，凋残的红梅便如雨雪一般，飘落下来。

&esp;&esp;“怎么，先生不欢迎我？”

&esp;&esp;裴稹接过王萱手里的莲花灯，两人一起往正屋走去，两行脚印并排延伸过去。他看了看四周，笑道：“雪地里亮如白昼，还提着灯做什么？”

&esp;&esp;“求一个意境而已。”王萱也笑了，“叔祖母说不必拘泥形式，让我们这群打瞌睡的孩子先回去休息，只是我习惯了，往年除夕都守在阿翁、阿耶还有阿兄身边，睡不着，想到先生应该也在守夜，才过来看看。”

&esp;&esp;“我独身在外，也没什么好守的，方才与裴寄饮了两杯酒，正打算睡了，既然是九娘睡不着，自当奉陪到天明。”

&esp;&esp;王萱见房内炭火正旺，红泥小火炉中温着醇酒，“咕嘟咕嘟”冒着细密的泡沫，酒香弥散满室，裴寄趴在桌旁，睡得正香。

&esp;&esp;“裴公子睡着了？”

&esp;&esp;“他念着家人，一时饮醉了，我正要让人送他回房去睡，你就来了。”

&esp;&esp;“先生住在明园，可还习惯？夜里会不会冷？”王萱寒暄了几句，却不会让人觉得唠叨厌烦，好似她天生便是如此，有一种让人觉得舒服的能力。

&esp;&esp;“烧了地龙，并不会冷。”

&esp;&esp;裴稹给王萱倒了一杯茶，王萱握着白瓷杯，纤纤十指如瓷如玉，热气袅袅，半杯茶下肚，她脸上被风吹出来的苍白渐渐消退，随着地龙的温度变得红通通的。

&esp;&esp;“你体寒多病，夜里就不要多走动了。”裴稹只是随口一说，却正正戳中了王萱的死穴，她手上动作微微一滞，垂首轻笑。

&esp;&esp;“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个好消息忍不住要同先生分享——今晚家宴，黄世叔也在席上，他见我气色不错，特意为我又诊了一次脉，说再过两年，我的身体就会好很多的，到时候……”她抬眸瞟了裴稹一眼，没有说下去。

&esp;&esp;裴稹听见这个大好的消息，自然也是开心的，当下便接了一句：“到时候便能如元稚一般，鲜衣怒马，做个京都纨绔了？”

&esp;&esp;王萱莞尔，又说：“今夜无月，正适合观星，先生可愿与我一起出去看看？”

&esp;&esp;“好。”

&esp;&esp;两人到了廊下，抬头观星，虽然安静无声，却有一种默契舒适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淌，裴稹侧眼望着王萱，觉得她与往日大不一样了。

&esp;&esp;“先生觉得，是月光映照星辰，后有群星璀璨，还是星光汇聚，才有的皎皎月光？”

&esp;&esp;裴稹听她这么问，倏忽一笑，她不愧是是世家出身，嗅觉灵敏，仅仅凭着一些琐碎小事就猜出了他有雄心壮志，并不甘于平凡。她问这句话，以群星、明月作比拟，其实是在问他，民为本还是君为本？

&esp;&esp;“星光常在，月光却有圆缺兴衰，自然星光为源。”

&esp;&esp;王萱点点头，她已经明白了裴稹的意思。半年以来，她一直在想裴稹出现后，朝堂民间发生的一系列变化，有些事情，或许与他无关，背后却隐隐有着他的影子。裴稹一介白身，短短几个月便晋升四品大员，监察一方，甚至在与崔氏的斗争中丝毫不落下风，这样一个人，会给大端朝带来怎样的变化，谁都不知道。裴稹身世之谜

&esp;&esp;“这么说，夫人是七堂叔那一房的，当年出嫁遇险，幸得稹兄父亲相救，心相许之，故而无媒聘嫁，一直隐居在通州淮菻，直到去年稹兄上京，夫人才愿意出来面对世人？”听了裴道如的话，裴寄仔细想了想，好像他真有一位出嫁江陵侯府，半路病逝的堂亲。

&esp;&esp;裴道如笑了笑，又道：“此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知道的人不多，我和敏中并不想借裴家的声名行事，只是他天资出众，我不忍他就此沉寂，故而冒险让他出仕，至于身世，则是能瞒就瞒。他父亲逝世多年，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又做着得罪人的事，日后若是闯出祸事，还请裴氏看在他有一半裴氏血脉的份上，保住他的性命。”

&esp;&esp;她盈盈拜倒，洒下两滴泪水，这一段话有理有据，以情动人，果然叫生性善良的裴寄信服了，不由对裴道如多了几分同情。

&esp;&esp;“姑母请起，难怪我与稹兄一见如故，原来有此渊源。这件事，我会写信告知家父，既然我与稹兄也算表兄弟，自当互相扶持。不过，姑母此次来京，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esp;&esp;裴道如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容愈深，拉着裴寄的手，带他进了御史府内最好的一个院子，道：“我与你也是一见如故，想来还是血脉相亲。这一次我上京来，是为了照顾敏中的起居，他孤身一人在外，我也放心不下，更何况外头尘嚣甚上，都道他是山野孤儿，我若再不出来替他打点家事，恐怕他被人看不起，日后婚姻困难。敏中说，今日你会来，所以我早早收拾好了这个院子，你尽管住下，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姑母，不要见外。”

&esp;&esp;裴寄觉得裴道如的话很有道理，裴稹被流言污蔑的事，他才来京都几日，便听了不少了，如果家里没有一个打点内务，结交上下官员内眷的女人，很容易被人排挤，裴道如的出现，合情合理。

&esp;&esp;只是，裴稹为何随了裴道如的姓，他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esp;&esp;裴寄虽然好奇，却也知道这种事不能乱问，只在裴家住下，默默观察。裴道如对待他和裴稹一般无二，都温柔体贴，事事周到，而裴府的下人，个个都是沉默寡言，做事麻利，从不闲聊，一派大家景象。虽然裴道如治家严谨，府里的消息很少外传，但裴府来了一位女主人的消息，仍然很快就传了出去，京都上下都对这位裴夫人很好奇。

&esp;&esp;又过了几天，裴道如替裴寄收拾好了行李，把他送到了国子监。裴稹是四品官员，又是文惠帝面前的红人，塞一两个人进国子监还是不在话下的，更何况裴寄本身来历不凡，安公幼子，国子监自然很乐意收他入学。

&esp;&esp;裴寄性格开朗，出身大家，礼仪风度都是上乘，在国子监里很快就交了一群朋友，有时旬休，会带一些朋友回家做客。他的朋友们按例拜见裴道如，都被裴道如的风姿折服，纷纷道，没想到裴稹的母亲竟然是这么一位绝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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