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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明白人懂道理 却难成大事（第3页）

王志断然地说，“绝对不可以不要说几千父老乡亲，我就不同意。县城那么远，把祖宗的骨灰迁到那里，给扔了有什么区别再说，公墓使用期只有几十年，到期了，谁续交费用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这话千万别在人多的场合说，否则，会挨骂的。”

郑修顺慢慢站起来，说：“看来，只能用非正常的方式了。王志，工程上的事我们以后再说，请你帮我把各村有名望的人请到这里来，我要和他们商量迁坟的事。”

“人是好请，一个电话就搞定，关键是你打算什么办。假如连我都觉得不合适，请了反而适得其反。”

郑修顺说，“高铁临时占地是不需要政府审批的，我准备在你们选择的地方，用墙围起来，对外称京沪高铁施工重地，然后把墓地按原来的布局迁进去。我们有三年的施工期，三年过后，相信当地政府也只能默认。”

王志惊异地看着郑修顺：“这么做，你说了可算可是，万一你们走了，当地政府强行拆除怎么办”

“假如这样你们也担心，那就等着立刻被强迁吧京沪高铁是世界级的工程，不可能因为你们有五六千王氏后人而改道，这个基本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懂得。若是一意孤行，那中铁f局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王志愤然站起，捶一下桌子，敌视的目光渐渐暗淡：“你的话有道理，可就像刀子一样戳在心上。好吧，我把人给你请来。”

郑修顺见他要走，随口说一句，“你对粉煤灰行情了解吗”

王志茫然摇头。

郑修顺从抽屉里取出两家粉煤灰供应商资料给他，说，“拿去看一下，假如感兴趣不妨试试。至于如何做，全凭你的努力。”

王志感激地点头，说，“听说县里今天与王老爷子家人签赔款协议，本来想把我们村里人去都请去助威，因为你们要去祭拜我们祖先，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不跟他们一块去。”

与王志的一番交流，郑修顺郁闷的心情得到释怀，走出房门，觉得天地如此宽阔，没有任何困难、尴尬、麻烦和烦恼不能容纳。院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光了，只有一条黄狗坐在门前，一副坚守的姿态。

王志来到院外，找不见自己的摩托，问郑修顺怎么走。郑修顺说都不想去了，感觉挺丢人的。

“想这么多，别说你是一个外地人，就是我们当地人，也没人敢半夜去坟地。我三嫂若不是酒顶的，打死也不敢去。说实话，我们老林地就是阴气太重，每年清明上坟，三五个人都不敢去。走吧，我俩一块去。”

两人出了村头，隐约看见一行茂密的树林中露出一片坟墓。高大的巨石在树梢上耸然挺立。

王志望着，感慨地说，“我就不明白，当年祖先们如何能把这么一块巨石运过来，然后再立起。听老人们说，这块石头是天生的，所以才被祖先选为墓地。你还别说，我们王氏家族就是比周围其他姓氏人兴旺。”

接着，王志说起蒋春秀的身世。

清朝末年，蒋氏家族在当地是第一大户，随着王氏后人的兴起，蒋氏家族逐渐衰落。到了六十年代，因受蒋介石所累，其它姓氏的女孩都不愿嫁到蒋家村，那一茬年轻人大多光棍。后来，一年发大水，一位逃难的女人从村里过，村里一位光棍把女人留下来当媳妇，女人为了活命就答应了。不过，有言在先，说，丈夫被洪水冲走了，死活不知，倘若没死，她还要与丈夫团聚。光棍自然答应。可是，没过半个月，一位外乡人进村找人，说起媳妇的摸样与半月前刚嫁的女人相仿。村里人商议，有人出了主意，说先让这个人住在寡妇家，兴许两人能凑在一起。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不是挺好的两家人吗。这边刚结婚的人家，借口说一同去找女方的丈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落难女人听了十分感动，连夜行走他乡。

再说这落魄男人只身流浪数月，感觉妻子大概不在人世了，加之村里众多好心人撮合，也就半推半就与寡妇拜堂。寡妇见这人忠厚老实，不忍加害，说了自己天生克夫命。之所以与他拜堂，是因为村里人胁迫，如不从命，以后在村里没法过。但有一事，寡妇是不能说的，就是此人的妻子已经成为同村人的新娘。哪知这人反而同情寡妇命运，感动她的善良，说自己并不贪生，若果真能死，好歹不至于横尸野外。于是，一对都不想活的人终成眷属。

一天，夫妇两一同回娘家，刚进村子，几条恶狗扑了上来，寡妇眼明手快，顺手捡了一块木板，递给了丈夫。可是，这人举起却不打狗，结果大腿被狗交伤。老丈人把狗赶跑，埋怨说，你傻啊，手拿着木板怎么不用呢新女婿说，一块尚好的木料，哪能用来打狗呢老丈人问，你懂木匠活女婿说，我是木匠。老丈人大喜，找来了简单的木工用具，让女婿做一个板凳。只用一代烟的功夫，一个活灵活现的板凳出现在娘家人面前。老丈人高兴坏了，说，女儿从此会有好日子过了。

半年后，村里人发现木匠的老婆怀孕了，前夫本家人心里不平，说，房子是他们蒋家的，你们住也可以，不过，第一个孩子要姓蒋。

这位外乡人姓孙，反劝妻子答应。谁知，头一胎生了个女儿，随了前夫姓蒋。翌年，一胎生了三个儿子。说来也怪，以前寡妇种菜菜不长，养鸡鸡生瘟，喂猪猪倒圈，就连养狗都得狂犬病。三十岁不到，把一位壮得像牛一样的丈夫给克死了。过了两年，同村一位光棍娶了过去，谁知，她一进家门，没过三个月丈夫在田里干活，天忽降大雨，上百口社员都往村里跑，唯独他往瓜地草棚里跑。结果，一个炸雷落在草棚上，丈夫被雷电烧得没有了人形。这以后，再没人敢打寡妇的注意。可偏偏与孙木匠结婚，门前家后，种啥得啥，桃李杏枣，任人采摘。真是猪满圈，粮满仓，鸡鸭鹅不计其数。寡妇的长女正是蒋春秀。

郑修顺一路听傻了，见王志摆出一副就讲到这里的得意，忍不住呵呵地笑道，“你太会侃了，如同说评书。哎，那孙木匠的原配妻子呢，总不至于一直在外流浪吧。”

王志哀叹，“我都不想说的，她和姓蒋的男人来到一座煤矿，男人下井挖煤，不到一年死于矿难。女人没回村，直接回了河南老家。”

“那，没人告诉孙木匠吗”

“他当然知道了，听说回去看了一次，以后再没回过。我给你说这个，就是告诉你，我们王氏家族兴旺。另外，三嫂娘家现在可不得了，五个弟弟，人称孙家五虎，在蒋家村，跺跺脚全村抖动。加上三嫂姓蒋，本家族拿她不当外人，她在蒋家村说话，就等于懿旨。在前王村，三哥有点迟钝，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在乡里财政所，一个在县城做生意，混得都不错。加上我老叔，三嫂的公公是村支书，她在这四乡八里没人敢小觑。你们住她家，可沾光不少。”说着话，只见前面不远处汇聚了上千人，周围田间土路上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群涌来。

王志说，“每年清明时节，都是这个场面。我们王氏家族有一个传统，无论身在何处，当多大官，买卖做得有多红火，都得在清明节前三天赶回来祭祖。”话音刚落，突听一阵烟花爆竹的燃放声，墓地前，人群深处弥漫起乳白色的烟雾。

郑修顺感觉自己就像一件祭品，将被贡奉在王氏先祖的灵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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