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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跑马等词的理据（第1页）

《辞书研究》2011年第6期发表了刘玉红、曾昭聪《方言词理据研究刍议一以刘瑞明先生的相关研究为例》一文，对我关于谐音隐实示虚趣难词的独到研究作了肯定性的评述。认为这对方言词的理据进行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方言词理据研究的相关成果尚不多见，其佼佼者当属刘瑞明先生。”“刘瑞明先生导夫先路，发表了一系列研究成果。”“刘瑞明先生在一系列研究中，提出并证明了汉语（尤其是汉语方言）有一种谐音造词法，特点是‘隐实示虚，设难成趣’，即用虚假的谐音字来代替该用的本字的造词方法，这也就是王念孙《广雅疏证.释草》‘苓耳’条所说的：‘草名取名于牛、马、羊、豕、鸡、狗者，不必皆有实事。’”意谓草名中若有“牛、马、羊、豕、鸡、狗”，不一定与这些动物有关。这些动物名不过是虚假的表象，通过谐音可以找出其命名的真正理据。从这一角度进行研究，就是谐音语理据研究。

汉语方言词谐音语理据研究，在于探索出已经不为人知的构词理据。词源学理论有一种“词源中断”的说法，方言词谐音语理据研究就是寻找出业已中断的构词理据。刘瑞明先生所作的方言词谐音语理据研究，在研究方法上多所创获，研究结论大多新颖可喜。读其论著，深感方言词谐音语理据研究的方法是最重要的，只有正确的研究方法才能得到令人信服的结论。

两位先生文章最后一层是“方言词谐音语理据研究需要注意的地方”，是说：“方言词谐音理据研究大有可为，而其事则难行。在研究中需要大胆假设，更需小心求证。”即需要注意三个方面。按，这三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当然都是非常正确的。但它们不仅对方言词理据研究是非常正确的，就是对语言学的一切研究，就是对各学科的各方面研究都是非常正确的。所以实质问题并不在这些笼统的方面，而在于对具体词语的具体解释是否有道理。两位先生就我对几个词语的解释指误，我反复考虑而再做申说。

（一）重证据，戒臆断。

《现代汉语词典》释“跑马”：“〈方>遗精。”我的解释：“‘马’不能指精液，词中无指精液的语素。谐音‘码’的‘连’义，指收敛、控制。词犹言因‘失控’而精液外流。把讳事借谐音趣难机制，变得可以明说而又雅说了。”两位先生说：“此说欠妥。汉民族文化中可用马喻指女子，与之相关，遗精现象早在《抱朴子》中已称为‘走马’，当来源于**如走马的观念。‘跑马’一词是古语词在方言中的残存与演变的结果。”

是的，性隐语以“马”比喻指女性，这是因为**时女性在下位，所以古代很早就从男性把**说成“御女”。但对遗精不能说为“遗马”。认为“跑马”说法来源于**如走马的观念，恰是不重证据的臆断。如果“跑马”的“马”是指女性，则“跑马”成为：跑女性，不仅不能指遗精，而且不成意思。

《北京方言词典》释“马趴”：“面向下趺倒，胸、腹、手、脚着地的姿态。”“大马趴：也说‘马趴’。同‘大趴虎’。”我解释为“大趴码”的谐音：“大趴的样子。”两位先生说：“马”的词源义有“大”的意思。《尔雅.释虫》“緬马蜩”郭璞注蜩中最大者为马蜩。”《本草纲目.介部.马刀》：“俗称大为马。”章炳麟《新方言.释言》：“古人于大物辄冠马字，马蓝、马蓼、马薤、马蜩、马蛀是也。今淮南、山东谓大枣为马枣，广东谓大豆为马豆，通言谓大蚁为马蚁。”马刀、马路等词亦然。所谓“马趴”即肢体张大趴在地上。按，两位先生指误极是。“马”字按字面就能讲通，确实不是谐音。

（二）需注意考求方言本字。《北京方言词典》“菜猴儿：菜心”，我的解释：这是“‘（一）猴（猴）儿’的省说，谐音‘侯’，菜心心只有一点点儿。”两位先生说此“猴”本字当作“蕻”（方言中是阳声韵转为阴声韵）。《广韵.送韵》：胡贡切，释义：“蕻，草菜心长。”宋梅尧臣《志来上人寄示酴鉍花并压砖茶有感》：“宣城北寺来上人，独有一丛盘嫩蕻。”“蕻”之义是菜心从顶上抽出的苔。

但各种菜的苔都没有说成“蕻”的。《北京方言词典》又说“也叫‘菜栅儿’。”栅，即核、心。蕻虽也在心部，但又以“长”为特点。我的书中还对“一猴猴儿：一点点（食物）。”“猴儿肉：菜肴中肉少。”“猴儿尿：极少量的小便。”等词条也同样说“猴”谐音“侯”。它们都不能换说成“蕻”。

《北京方言词典》：“屁秋娘：弱不禁风的女子，有贬义。”又，“秋，烟熏。”我的解释：“‘屁’指轻，‘秋’与‘尿’同音异调，但把‘尿’换成同义词的‘**’，又另谐音同音同调的‘刁’。该词典：‘刁，挑动。’把‘弱不禁风’趣侃为：都能被别人一个屁挑动。因为‘娘’字而避说‘尿’字。秋一尿一挑动，四曲折。”两位先生说“秋”本字当作“蝤”，《集韵.尤韵》：“蝤，燥也。”用烟熏物（如腊制品）、风干东西均可称“蝤”。“屁秋娘”犹言可被一个屁熏倒的女孩，极言其弱不禁风。刘先生从“屁”字着手，“四曲折”似乎折得太厉害了。

但，没有“屁把人熏倒”的说法。被熏倒也不是弱不禁风。况且蝤义为燥，而不是熏。两位先生说：用烟熏物（如腊制品）、风干东西均可称“煪”。但这只是两位先生主观认定，而没有根据。

（三）务平实，忌好奇。《北京方言词典》：“姑子尿：谑称冲淡了的茶水。”我的解释：“‘孤滋袅’的谐音。孤滋：少滋味。‘袅袅’本指余音纤细不断，这里借指余味。”两位先生说，这一解释过于曲折。似可这样理解：“姑子”，指尼姑，不食五荤及肉食，在常人看来，其饮食淡而无味，推理其尿必然也淡（因过食肥腥者小便膻味浓）。因以“姑子尿”谑称冲淡了的茶水。

但，以尿称茶水是极端不合事理的。不食五荤及肉食的，还有和尚、道士、素食的善男信女，为什么偏以姑子来说？这些就透露出不是实话实说，而是谐音趣难。如按两位先生所说，富翁常常吃肉，穷人很少吃肉，则也可以各以其尿来指浓酽与冲淡了的茶水，却谁也不这样说。

《北京土语辞典》：“佛爷桌子：惊呼语，意思是：动不得，惹不起，了不得。”《北京方言词典》释作“同‘唉呀，天哪！’”《现代北京口语词典》：“往往用此语表示感到困难。”我的解释：后二者“解释比较合宜。是‘桌子、作指’谐音：作指挥。即给指明解决困难的方法。”两位先生说：佛爷桌子就是供奉佛爷的桌子，不能随便动，所以有“动不得，惹不起”等义，引申有“了不得”的意思并可用作惊呼语；因其不可动，故“往往用此语表示感到困难”。三部词典释义均不够完整，合而观之，则均与本义有关。

但供奉一切神灵及祖先的桌子无所谓动不得的事理，因为绝对不可能不触动。要说动不得的话，神像及祖先牌位、香炉等也更是动不得的，为什么偏以桌子来说？所谓“呼天天不应”就是呼唤天爷给做主，即希望指明解决困难的方法。

两位先生的指误虽然仅一个是正确的，我也十分感谢。我对这几个词的解释也许是错误的，并敬请各位先生再批评指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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