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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第1页）

听说有个年轻小伙儿来这里找人，李健误以为他梦中的宇哥真的来了，宇哥带着愧疚，带着忏悔，带着多年的感情来求得他的原谅，李健盘算着要不要再给宇哥一次机会，他说服着自己，“是人都会犯错，何况我们这种特殊的人呢，人家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要是不原谅他岂不是断送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他这次犯的错真的有点儿离谱，说明他爱自己比爱我多，还有他不认同我们这种关系，不认同自己也不认同我，我要是原谅他是不是太没原则了，但是话说回来爱自己比爱我多也没错啊，谁不是最爱自己呢，但他可是要去结婚啊，我要是原谅他，小白他们俩不得损死我。”他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随手从路边掐掉一截儿草杆儿，在手里绕啊绕，走走停停，不管怎样他满心期待即将到来的重逢。

从禅房到那空地中间要先走一段平坦的小路，然后穿过一片小树林才能爬上那条蜿蜒向上的小路。他刚走进小树林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这爽朗的嬉笑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循声而去，走到小树林和那条蜿蜒向上的小路的交汇点的时候，他望见梁晨鱼正双手托抱着白落雁转圈玩闹，日照充足时，山林掩映处，香花纷飞，白落雁笑得那样开心，他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自从他再次见到白落雁起，他还没有见到她这样笑过，他看得出那笑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带着光和亮。他转身离开，带着些许的失落。

都是一个“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有人欢喜有人忧。无端给自己造出希望，当希望成为泡泡在阳光下舞动时，闪耀着七彩光芒，多么耀眼，但泡泡总是坚持不了太久，或被天真的人戳破，或者它终将破碎，希望也就变成了失望，有些时候它也会变成绝望。

李健闷闷不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头顶是大朵盛开的玉兰，洁白的花瓣中带着点点嫩粉，花香醉人，但李健不仅高兴不起来还因此而哀愁，睹物思人愁煞人。往常玉兰花开时，宇哥总是带着他去采风。宇哥摄影不错，喜欢鼓捣他那些价格不菲的相机，隔三差五还会添个镜头，每每添置新设备，宇哥都会叫上李健一起去拍几张好看的照片。要不人家说，“园中莫种树，种树四时愁，独睡南床月，今秋似去秋。”对于李健来说，今春不似去春，少了一个人，也是真的独睡南床月了。和尚老师散步才回来，见李健一个人满脸愁容，便问道，“怎么了？眼前这么好的景致，还满脸愁苦！是花儿不够香？还是风不够暖？还是羡慕人家小白啦？”老师坐到李健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多难得的春天啊！”

李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咧嘴笑了笑，“都够好，但是我不够好。我替她高兴，但还是有点儿羡慕。老师，您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小白这几年多不容易，我要是她我肯定没她坚强，我真的替她高兴，但我还是有我的担忧，我觉得大家都在变好，只有我不是，您说我怎么这么小气，我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和尚老师说，“因为这里有个我，还有个你，当然大家都以我为中心了，所以你才会失落啊，别人好了，我不好，当然会难过了。有分别心嘛。”

李健听不进去老师说的你啊我的这些话，他其实只想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变得快乐，只有他自己真的快乐，他才能由衷地为他的朋友们感到高兴。

“老师您怎么看我这种人？是异类吗？如果放到佛教里是有罪的吗？”

和尚老师说，“我怎么看？众生是一体，但业力各不同。”老师看了看满脸困惑的李健笑着说，“你说异类，放到社会伦理道德的框架里看，确实是异类，因为你违背了多数人认定的伦理道德，但你问我怎么看的话，不管你被同性吸引还是异性吸引，都不过是一场梦，是同样的梦。”

李健似懂非懂，“反正老师您的意思就是，喜欢异性和同性是一样的对吧？”

老实说，“既然你有你的作业，既然你的作业跟大多数人的不一样，你就得承担后果。”

李健急切地问，“什么后果？会下地狱吗？您不说都是一样的吗？”

老师笑着说，“你不是不相信有因果轮回吗？怎么这会儿怕了？”

李健说，“那到底会不会啊？”

老师笑着说，“我说的后果就是你违背社会伦理的后果，就比如我既然要出家修行，我就得承担舍弃家庭，不被理解的后果。你今天要是穿个裙子到街上逛，也得承担被大家侧目甚至被辱骂的后果。至于其他的后果不在于此，做个好人，多做好事儿就不会下地狱。”

李健说，“您吓死我了，我想这辈子我就够难的了，下辈子还得下地狱，那我可太惨了。不过您说大家为什么都这么怕别人跟自己不一样啊？”

老师还没来得及开口，白落雁和梁晨鱼打打闹闹地走进了院子，老师也就没再回答。梁晨鱼跟着大家一起吃了早饭，尽管平日的他无肉不欢，可在饥寒交迫中，他拳头那么大的素馅儿包子他一口气吃了八个，吃到最后大家都出去散步了，只剩下他和白落雁，白落雁宠溺地看着他，他吃得心满意足，“真好，好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这包子真好吃，没肉也好吃。”吃过饭，困意袭来，白落雁带他去房间里睡觉，她给他盖被子，他一下子就睡过去了，这些日子他确实没睡几个好觉，而当下，他困极了。她坐在椅子上看他，看得出神。如果说人生如四季，她走过悲秋也走过凛冬，她时常问自己，她的人生里到底有多少日子是温暖的春、热烈的夏，她总是想不起来那样的日子。她因他找到这荒山野岭而感动，如今还有个人这般惦念她，她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感动！他就像这春，唤醒了在冬里麻木的人，也像那夏，热烈而又灿烂，尽管她知道，她还会经历秋冬，但她仍不可抗拒地沉醉在这春夏之中。

梁晨鱼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白落雁他们三个人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准备回程。原本他们几个人想多住些日子，可李健的母亲突然给李健发微信说她明早会到首都机场，这样一来几个人也就必须立刻动身。其实白落雁也想让梁晨鱼趁早回去，毕竟他还有他应该扮演的身份，而每种身份都有它该完成的使命。

和尚老师帮他们安排了辆车，临别时，老师对几个人分别说了几句话，他对欧阳青说，“父母只是生命的陪伴者，无论他们能陪你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年十年，他们对你的爱是永恒的，不要感到缺失，生命本来就是圆满的。”这话仿佛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老师又对李健说，“违背心的后果可比违背伦理道德的后果严重。”老师又转身对白落雁说，“你上次说的你不怕的和你怕的，都在过去和未来中，但是你只能活在当下，活在当下你心里就会开花，虽然花会谢，但是花会年复一年地开。”梁晨鱼也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老师说，“勇敢的人会得到丰厚的奖赏。走吧！累了就再来这儿歇歇。”

一路上几个人都不说话，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李健不知道妈妈为何突然来看他，心里慌乱极了。李健在北京这么多年，从上学到工作，妈妈一次都没来过，就连他第一次来北京上学的时候，也是爸爸把他送来的，所以当他看到妈妈的微信消息时，他还真的吓坏了，何况他伤还没好，头还包着纱布，这要是被妈妈看到了可怎么办，平日里他总是报喜不报忧，就怕父母惦记，也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事儿，他就这样颠来倒去地想着，这一夜他也没怎么睡。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青就开车带着李健和白落雁赶往首都机场。李健为了不让妈妈看到自己头上的伤，他拆掉了纱布，戴上了齐肩的假发，假发被扎成了一个辫子，从背影看，还真是个身姿挺拔的美人，欧阳青和白落雁笑他要是这样走在街上一定会被搭讪。其实那假发说起来也算有来历，那时他们三个人上大学二年级，白落雁要组织一场以《圣经的故事》为主题的话剧表演，她是导演兼编剧，而他们俩是她笔下的天使与恶魔，李健是天使，欧阳青是恶魔。那时李健不仅穿上了洁白的丝绸长裙，戴上了洁白的人造翅膀，也因为白落雁的要求，戴上了那顶假发，表演很成功，尤其是李健表演得极为出彩。后来翅膀不见了，长裙也被遗弃在某个角落，只有那顶被李健放在行李箱里的假发跟着他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就像他们的青春从未散场一样。

他们三个人在机场出站口等待着，李健焦急地搜寻着母亲的身影，他一会儿去这边儿看看一会儿去那边儿看看，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怎么还不出来，飞机不是落地了嘛！”终于他看见了那个身材矮小肤色偏黑盘着头发的女人拖着一个超大的银色漆皮行李箱从出站口昂首挺胸地走出来，他兴奋地跑上前去，抓住行李箱，欧阳青和白落雁也跟着跑过去。

李健迫切地问道，“妈，你怎么突然想来看我，家里没事儿吧？”

欧阳青和白落雁跟阿姨打招呼，“阿姨好！”

李母微笑着回应着他儿子的两个好朋友，她熟悉他们，她经常听儿子提起他们，也经常在儿子的朋友圈里见到他们，甚至也在视频里跟他们说过几次话，她给李健寄海鲜和水果的时候一定会多寄几箱，她会嘱咐李健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东西给他们俩送过去。

李母一眼就看到了李健的新造型，她伸手去摸，李健下意识地闪躲开了。李母说了一句家乡话，只有李健能听懂。李母一辈子都生活在家乡，普通话能听懂，但是说起来确实费力，她能说些带着南方海边口音的普通话，可一旦说起普通话，她就得思考，而思考语言会阻碍思维惯性，思维不连贯人就不自信，也不能精准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所以她还是更习惯说家乡话。

几个人要带李母去吃顿好的，但是李母坚持说要回家给他们做一顿好的，在李母的坚持下，欧阳青还是把车开回了李健家。一到家李母就忙着检查儿子的住处，客厅、卧室、厨房，李母边检查边说着什么，好在几天前欧阳青和白落雁为了扫清宇哥的痕迹把屋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番，可李母还是不那么满意，在她眼里还有好些地方可以改进，不过她没在这上面花费太多时间，她急着打开那个超大的行李箱，但因为衣服的原因，她行动起来不是那么方便。李母穿了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一件黑色紧身高领毛衣，还穿了一件米色薄呢子大衣，她没想到北京已然如此温暖，脱掉大衣后，她还是热得满脸潮红。李健笑问她，“妈，你怎么穿这么多？你从家出来就穿这么多吗？那不热死了？”

李母笑道，“我哪里知道你们这里这么热，我还担心我穿少了。”

李母指挥李健开行李箱，李健在欧阳青的帮助下才把行李箱放倒，要没有经常健身的欧阳青，他自己还真没法把行李箱搬上来。“妈，你都带什么了，把家搬来了？这么重。”李健一边抱怨一边开行李箱。行李箱一打开，里面全是一袋袋真空包装的食物。欧阳青和白落雁也来帮忙，李母在一旁指挥，大桶的茶叶、真空的肚包鸡、酥皮点心、大包肉脯、鱼丸、牛肉丸、米粉、肉粽、汤圆，真是应有尽有，李健说，“妈，你还真是把家给搬来了。”他边拿边对欧阳青和白落雁说，“这个好吃，你俩肯定没吃过，这个也好吃，就是那次我从家给你俩带的，我妈做这个一绝。这个鱼丸也好吃，我们那边都是纯鱼肉做的，特别鲜甜。”他满脸笑容，自豪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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