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讫国姓那齐,意思是草原上的霸主。通常来说,回讫王子继任王位,便会舍弃原先的名字,只保留姓氏。所以回讫王世代都叫那齐,以代数作为区分,现任回讫国王是回讫第三十一代那齐,他在位时称那齐,等他死后尊号就是那齐三十一。
国王的毡帐里光线并不明朗,窗用灰布蒙着,只在拐角立着一两座烛台,烛火很微弱。
回讫这任那齐在位时间不长,但野心极大,秉承前人的遗志,企图向南扩张。不过他身体差得离谱,传言不能见光,在光下待久了便会全身脱皮,呼吸困难,所以他不似过去的回讫王那样还会亲临战场,他几乎没走出过这顶毡帐。
霍松声入了帐,毡帐不算小,乌泱泱站满了人,等适应此处光线后,霍松声才看出来,这些都是穿着甲胄,手拿兵器的回讫士兵。
回讫人身量高,体格也健壮,长期在北方草原生存,使他们非常能适应寒冷的天气。中原已经入春,漠北还冷得厉害,这昏暗毡帐阴冷得很,一点火光都没有,还被冷兵指着,更觉寒意。
霍松声大剌剌搓着胳膊,用简单的回语交流:“就我一个人来,你们还弄这么大的阵仗,是有多抬举我?”
尽管回讫曾见打败过靖北军,但必须承认的是,从戚氏开始守护这片草原开始,到霍松声接手这十年,靖北军和现在的镇北军,始终都是盘踞在回讫人心中无法驱散的阴影。
毡帐最前方,极黑暗处摆放着一张披着厚厚虎皮的高背椅,回讫王正坐在上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霍松声。
这是现任那齐和霍松声第一次见面,他被病痛折磨的身形消瘦,回讫人眼睛大,眼窝深,这是他们异族长相的象征,因为瘦,那齐的眼窝完全凹陷,加上灰白脸色和暗沉的光,他看上去阴森恐怖,鬼魅一般。
毡帐中安静须臾,那齐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摆了摆,说道:“中原讲究礼尚往来,霍将军孤身来此可见诚意,我们也不要失了待客之道。”
回讫与大历打了几十年,仇恨根深蒂固,现在一军主帅连兵器都没带站在这里,想要杀了他易如反掌,毡帐里的士兵迟迟未动,眼里俱是凶光,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霍松声抱起胳膊,笑了声:“那齐,看来您讲话也不好使嘛,这若是在我军中,怎么也要杖刑伺候。”
那齐从阴影中探出头来,看向周围:“你们?”
回讫士兵对那齐保持极高的忠诚度,他们纷纷转向那齐,黑暗中对视片刻,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武器。
霍松声嘴唇勾着,从怀中取出和亲文书:“这是大历为此次和亲准备的一点见面礼,请那齐过目。”
一名头戴毡帽,身穿裘袄的人走了过来,那人看起来是个不小的官,肩膀上搭着一只狐狸头,动物的尸体已经风干,和衣服缝在了一起,是身份的象征。
赵安邈是大历大公主,曾荣极一时。按照国例,大公主嫁妆享最高规制,整车装十五车,为了彰显大历国对这门亲事的重视,给到赵安邈的足有二十五车,前无古人。
礼单详细记载在文书上,厚厚一沓,翻都要翻很久,那齐就着零散光线看了看,说道:“听闻大历皇上很钟爱大公主,如何舍得让她远嫁回讫?”
“大历与回讫世代联姻,我们将最尊贵的公主送过来,是表达对回讫的重视,我们也愿意和回讫亲上加亲。”霍松声说着,轻轻转了下食指上的玄铁戒,“这还只是一点前菜,相信那齐也知道,大历海域之上有一条通往回讫的航道,我们预备今年年底或明年开春正式通航,小动作就不必搞了,届时我们会在各港口建立海事司,将一切交易往来摆在明面上,不会让回讫吃亏。”
杜隐丞修建的那条航道暗通回讫,这航道怎么挖,从哪儿挖,踩的哪个点,这些都在修建前和回讫秘密商讨过。霍松声直接点明航道的事,看似讲的都是好处,其实是警告回讫,不要再搞小动作,你们的暗度陈仓,都被我看在眼里。如果你们老实,我可以用这条航道带你们分一杯羹,如果你们还有不臣之野心,那一切就要另说了。
那齐“哦”了一声,被蒙在鼓里的样子:“什么航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底下人有几个抬了头,目光与那齐接触后又挪开。
“这事那齐自己去问吧,反正航道已经在那儿了,如果回讫决定不用它也告知我们一声,我们好去将那一段炸了,以免日后生出事端,影响两国关系。”霍松声往前走了一步,“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眼下已经入春,我们的公主也已到达溯望原,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不知回讫这边有没有想法。”
赵安邈的和亲对象并不是回讫王,而是他的弟弟,那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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