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柳昔亭肩膀上的手放开了,穆旭尧若是想要的是柳昔亭去衣的结果,夏衫单薄,两鞭子就能抽个稀烂,但他偏不。他要让柳昔亭亲手解开衣带,放弃自尊,将自己的体面和尊严剖开,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是穆旭尧的驯兽之道,让对方的过错和他最害怕的惩罚相连接,往后只要有了忤逆之心,他就会回到今时今刻的屈辱之中。
柳昔亭手指颤抖,仍然紧紧捂住自己的领口,在沉默的对峙中终于开口求饶:“求您饶了我。”
“那你承认施恩寺的事情与你有关?”
柳昔亭颤声说:“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怀疑我,我只是出于好奇,才会出现在施恩寺。”
穆旭尧嗯了声,说:“就算我接受你的说法,那我让你杀的人呢?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柳昔亭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强撑着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
穆旭尧哼了声:“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非要杀那个小子?”
柳昔亭说道:“主人自然有主人的道理。”
穆旭尧笑道:“今天终于会说话了。但我说过的话也绝不收回,你不懂吗?”
柳昔亭身子越俯越低,抓住衣襟的手指几乎发白,再说话时几乎带着泣音:“我没有做忤逆您的事情,为什么要我在这里脱衣?”
穆旭尧说道:“我不过让你脱去上衣,又没有责打于你,还不够仁慈吗?”他说完将目光移到了寻桃身上,说:“你不愿意脱,那就让你妹妹脱。”
柳昔亭颤抖的肩膀陡然凝滞,他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穆旭尧看。
这些年来,穆旭尧为了牵制他,绝不会动寻桃一根头发,如今喂药在前,羞辱在后,柳昔亭登时有了与他拼命的冲动。
还不等柳昔亭说什么,寻桃先开口了:“您已经喂我吃了百花凋,就算哥哥哪里做得让您不满意,但他不敢不听您的话,您是知道的,何必苦苦相逼。”
寻桃说话时还在哽咽,说:“反正我是死是活不过在您的手里,您非要谁在这里脱衣,那我脱了又怎么样!”
柳昔亭跪了许久,腿已经麻了,但见寻桃真的去解衣带,忙爬起来去制止她,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挣扎着抓住了寻桃的手,把她紧紧制在自己怀中。
院中的蝉鸣之中夹杂着寻桃的抽泣声,两人跪坐在院中,十分狼狈。
柳昔亭用手掌按住她的头顶,浑身颤抖不止,说:“我脱。”
*
岑书白在天色黑透之时才收到消息,忙驱车去接人。他在一处山间小道见到了柳昔亭,和搀扶着他的寻桃。
岑书白惊奇道:“寻桃姑娘,他放你出来了?”
寻桃兀自抽泣,说:“他……他让我跟着哥哥。”
岑书白还想问什么,但见柳昔亭脸色十分难看,忙将他扶上了车。
将将踏上马车之时,柳昔亭突然开口说道:“不去宋府,找个客栈,我们先住几天。”
岑书白应了声,赶车路上没忍住问道:“公子受伤了吗?”
但是车内无人回答,岑书白心内焦灼,却不敢再问,只是一路快马加鞭,替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岑书白进了他的房间就见他只是呆坐着,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向下垂落着。岑书白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的腰带系反了,花纹压进了里面,光滑的一面反而翻在外面。岑书白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心内百般滋味翻滚,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吃点东西?”
但是柳昔亭仍然不语,屋内寂静无声,岑书白却听到了滴答的声音,柳昔亭今日穿的是墨绿色的长衫,屋内灯光昏暗,岑书白看了好一会儿才瞧见他的右手手背上有道蜿蜒的血迹,顺着指尖向下流淌,伤口不知有多久了,地上已积了一小摊鲜血。
岑书白吓得脸色发白,忙上前去查看,跪在他身旁,说:“公子,受伤了怎么不说,让我看看。”
但他还没碰到,柳昔亭就收回了手,说:“不深,死不了。”
“伤口深不深都要上点药啊,流了这么多血。”
柳昔亭的手指无力地颤了颤,说:“让它流一会儿,我心里才能好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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