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邈转身,将肩上披着的雨蓑挂在木拖上,方才脱靴入席。
蒲团低矮,小巧蓬松,季邈只能勉强曲着条腿,他原本想改换成跪姿,可被对面早坐得端端正正的司珹抬眼一瞥,便骤然生出一点微妙的忸怩。
“瞎动什么呢。”司珹问,“今日大理寺来查院,将军心里不自在?”
“怎么能舒坦得了,”季邈说,“一行锦衣卫都带着刀,将整个肃远王府围得严严实实,瞧着哪儿是来查案的,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季瑜伤得不轻,密密麻麻缝了十来针,入夜时候都还没醒。那会儿满屋子的人都盯着我,好似全得怪我这个作兄长当得不称职。”
他沉默少顷,将今日王府中情况全讲了一遭,又说:“那刀伤长贯脖颈前胸,是由左向右|倾斜,创口拉得又长又平整,却不见得很深,紧要地方都没伤到肺腑。”
司珹平静地问:“二公子惯用右手吧。”
“是。”
“创口走势贴合二公子自己的惯用手习惯,伤缘齐而浅,应是一鼓作气划的,听着不大像临时遇险、拼命挣扎后会有的结果。”司珹食指轻轻叩了下桌,问,“府医怎么说?”
“府医哪儿敢明说这种话?”季邈笑了笑,将目光从对方指节上挪开,“府医只能怀疑凶手老练狠辣,下手又快又准,方才使得本就疾病缠身的二公子躲避不急。可今日大理寺里里外外翻遍整个院子,也没寻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像是人间蒸发。”
司珹继续问:“今日诊脉,病依旧是真的?”
“千真万确。”季邈说,“病容也做不得假,我这弟弟自小便体弱。阳寂到衍都千里奔波,快把他折腾散架了。”
司珹垂眸不接话,他举杯抿了一口茶,回忆前世此刻。
前世这会儿,他同季瑜也已经到了衍都,太子国丧期内,季瑜分明没有这样孱弱。今生途中他也没生病染风寒,甚至初入京那晚还有力气独自往温府,怎的忽然就病到了这个程度?
若脉象没有作假,那便只可能是......
司珹开口:“清晨那会儿戚川不在,是去抓药?”
“去的是城西药坊。”季邈思忖片刻,会到了意,“回头我便派人去查,将那一片都扫齐了,定将完整方子所用药材全找出来。”
“如此最好。”司珹抬眼,吐字清晰地同季邈对视。
“皇上前脚刚怀疑上二公子,后脚便出了这样的事。”司珹微微仰首,温声问,“小将军,你怎么想?”
“这伤来得妙,明面上矛头立刻就转向我,”季邈声音低而冷,“他看穿了前两日大理寺来此的真正用意,也明白怎样才能物尽其用。出了事直接差人嚎到大理寺去,哪里是知会宋寺正赶来查案,分明就是为做给皇上与朝野上下看。”
“抢了你我原先的路子呀,”司珹轻微苦恼地说,“那该怎么办?”
“演戏谁不会,”季邈说,“我可怜的弟弟,遭人陷害昏迷不醒。我作为兄长,自然应当体贴关怀,加倍警惕,杜绝这种事情再发生。可我的气往哪儿发呢?总得要有人来泻了心头火,那北镇抚司就成了宣泄的豁口。今日我在府中的一言一行,明天天亮前就传到陛下耳中。”
“言行举止混账点没关系。”司珹前倾一点,屈指叩了叩,“可你要同二公子继续兄友弟恭?”
“这决计不行。”
季邈迎着他的审视,勾唇问:“怎么就不行?”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司珹舒了口气,柔声道,“在我面前装愚钝做什么?点一下就能通的事儿,非得我来说么。”
季邈终于换着了跪姿,他伸手捞茶壶,给司珹满上一杯新的,垂眸间恭敬地说:“夜雨淋得我头疼,脑子转不动了。还请折玉先生赐教。”
“季邈,”司珹侧目瞥了眼蓑衣,转回来时微微一笑,“你这个无赖。”
无赖坐得端正,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头一遭查院时,陛下就已经对太子的死起了疑心。除却将来拥立二皇子的势力外,谁最可能从中受益?”司珹懒得看他,他捧着茶杯暖手,平静地说,“你父亲。”
“此次受牵连最大的世家乃是怀州楼氏与瑾州李氏,楼氏自然绝无嫌疑,可偏偏李程双是季明远的续弦。有关系便会招致猜忌,他先前怀疑季瑜,现在这矛头向你倾斜,可长治帝终究没有实质证据,也没办法确定。”
“如果你是长治帝,你该怎么选?”
“我当然想要永绝后患,再无隐忧。”季邈想了想,说,“可惜我不能,其因有三。”
司珹说:“讲。”
“一是宗法教条,血缘儒释。整个肃远王府同长治帝原本出自一脉,我父亲与陛下皆为先帝先皇后之子,骨肉同源。虽然皇室不比寻常人家亲昵,却更加看重面上的宗族和睦,轻易杀亲更易动摇国本,不得已方才可为,实乃下策。”
“二是礼法约束,仁德之名。长治帝以德行扬名天下,最是自持守礼,在位二十余年,甚至鲜少在朝堂上发火失态。天下人颂之为君父,他早已将自己架到了万万人捧着的云端。因而一旦杀害宗亲,便是有违仁德,失信于天下人。”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重案调查组[刑侦] 和亲公主 希望你,真的很快乐 豪门小爸也想上学 昼伏 可是他叫我宝宝诶! 我那形同虚设的婚姻 给男主剧透到一半后 禁止觊觎清冷Omega教授! 雪行客 道侣害死我后又把我复活了 又被偏执疯子盯上了 A爆了的Omega他又在装柔弱[穿书] 穿成虐文男主的炮灰小弟 每次穿越都在大理寺牢房 对校草的信息素上瘾了 非物质遗产 家养小吸血鬼 野蛮生长 他们不是人!(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