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将头磕到地上,说:“一月之内。”
时间有些紧,但也够用了。
温泓遥望着阁楼,想。
他这半年光阴,都是依托司珹方才可得。他与外孙本无缘得见,司珹延长了他的命,叫他还能够同两个小邈一起,度过此世最后的生辰。
司珹已经改变了太多。若没有司珹,绝无三人此生祖孙情谊。
可能陪他彻底行完此生路的,终究还是他自己。小邈永远不会抛下小邈,这叫温泓最终得以安定。
温泓沉思片刻,墨砚捉了笔。
待他走后,小邈该有多伤心?历经梦里的祠堂,又见过年初时宿州的祠堂,温泓便知司珹还困在别离里。别离梦中伤他最深,梦外他不得不又面对时,温泓不希望他太难过。
温泓要说明自己所知,再留下一些东西。
他落笔遒劲,力透纸背。黑墨浸入白纸,倏忽化作棋盘中黑白子。枝灯燃烧间,长芯将尽了。
温泓抬起眼,雨不知何时停了,远方天色已微明。
楼怀瑾输了棋,就起身走出去,不多时又进来,恨声说:“锦衣卫没能拦下人,他们已经逃出城了。你的好外孙落在最后面,却还重创了指挥使陆承平……他孤身一人杀出包围,倒也算是个人物。”
温泓的心终于坠地。
“算了,不说他。”楼怀瑾坐下来,言辞恳切道,“陛下如今仍未差人来捉你。意思已经很明确,他只想要你的态度,想知道你究竟站在哪头。朝会之上你服个软,跟叛贼割了这席吧,啊?”
温泓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楼怀瑾闭了闭眼,终于不再劝。片刻后,有宫娥端托盘而入,对温泓恭敬道:“阁老,该喝药了。”
温泓捧起药碗,小口小口喝尽了。他放下碗时,听见了朝会的鼓声。
他垂着眼,自袖中摸出一颗小东西,将皱巴巴的油纸展开,又将糖放进了嘴里。
随即,他起身出文渊阁,往大殿而去。风鼓起了温泓的袖,楼怀瑾落后他半步,温泓没有回头。
他走进天光里,踩着白玉阶,几十级高阶没能叫他的脊背弯曲。周遭的目光在打量,温泓却目不斜视,他持象牙笏,迈入了进出半生的朝堂。
龙椅上的天子覆流冕,神色难辨。鸿胪寺卿奏领后,朝会便开始,禁军总督当即出列,参议夜中事,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温泓身上。
长治帝冷然问:“肃远王长子叛逃一事,阁老可有辩白?”
温泓前跨一步,持笏行礼道:“老臣请奏。”
长治帝满意道:“讲。”
“肃远王长子季邈昨夜出城,”温泓平静道,“是为了帮陛下真正看清这泱泱大景。”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长治帝惊疑不定地喊:“温明夷!”
“臣在。”温泓说,“陛下请讲。”
长治帝喝道:“朝堂之上,你胆敢如此大逆不道、袒露祸心!”
“陛下以为何为祸心?”温泓缓声道,“臣刚才说的很清楚,季邈出走,是为求治道以安民。陛下深居暖阁太久了,还能看清天下事么?”
“臣来说予陛下听。”
“陛下可还记得长治四年时,巡南府遭了洪灾,近百万人流离失所、易子相食。饥荒持续了快三年,朝廷的钱粮赈济却一拖再拖。最后得以解决靠的不是官府,而是百姓危难相助,地方世家联合施以援手。”
“放肆!”长治帝吼道,“好个地方世家。温泓,是在替谁邀功?”
“正君道明君绩,乃臣子职责所在。朝堂万般辩议,皆为天下百姓事。”温泓说,“君父忘了,臣却仍记得施以援手者。”
“陛下又是否还记得,近些年来,国库总是亏空?西北、东北军饷常常短缺,将士们只好饿着肚子打仗。户部工部年底核算时,开支却总超标。臣就此事记禀不下百余次,司礼监掌印太监荣慧却总是含混推辞,敷衍过去。”
温泓问:“那些折子,陛下可看见了?”
“温明夷,”工部尚书万松立刻出列,道,“你为求自保胡言乱语,却也不能就这样攀咬上工部吧!”
“是不是胡言乱语,万大人心里清楚。”温泓轻飘飘瞥他一眼,“前岁年末时,你的政绩考核是我做的。皇上欲翻新暖阁,选料一事由你负责。”
“云州便有瓦窑,可你偏要从瓷州进。运输耗时整整三月,支出官帑五百万两,乃是整个定西府白州一年所缴税额。贪墨数额如此之巨,我禀上去,皇上却丝毫没有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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