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泓要取棋盒,楼怀瑾却摁下他,独自起身关好门,又摆好了棋盘与黑白子。他重新坐回桌边时,温泓已经端坐好,他宽袖齐整,盖在膝上。
温泓执白,楼怀瑾执黑,后者先起头。
“一年前你致仕时,我决计想不到,此生你我二人,还能再聚首文渊阁中。”楼怀瑾笑了笑,“我倒也想像你一般潇洒,可我膝下所出,却没有伯涵那般叫人省心的。”
“你儿子生太多了吧,”温泓落了子,“澜妹去后,我就只剩下伯涵一个孩子。”
“你比我会教,也比我更敢赌。”楼怀瑾说,“可这赌注是巨大的。一子落错,就要满盘皆输。我怎么能把家族兴衰压在一两人身上?”
温泓没有答话,安静地下着棋。直至三步之后,楼怀瑾终于没忍住,出声道:“我劝你也不要。”
温泓方才抬眼,说:“晋中,你分心了。”
“你我共事五十年,争了半辈子。”楼怀瑾道,“人这一生,都未必能有一个五十年。身边之人来来走走,能停留片刻已是不易。我是真把你这个老家伙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些话。”
温泓颔首:“多谢。”
“一家之主操持全族。”楼怀瑾看着温泓吃掉几颗黑子,说,“总有人行将踏错,走上歧途。骨肉相连痛则痛矣,可万事当断则断。难道要让全族为这一人陪葬吗?”
温泓知道楼怀瑾在说谁,他还记得楼思危在温府别院中的颓靡,也记得楼思危离开衍都当日,望向远空时的眼神。
楼思危该被抛弃吗?
温泓心中有答案,却知道各家形势并不相同。楼怀瑾幼妹在宫中,她既为皇后,那么楼家就半分不臣的端倪都不能有。
温泓垂眼瞧着棋盘,只轻声说:“我温家的孩子,没有弃子。”
“温明夷!”楼怀瑾恨声道,“你怎么就这样倔?今夜城中有叛乱,你知情不知情?为首者正是你那好外孙,还有你儿子收的那位外姓子!”
“哪里是叛乱,”温泓说,“他们只是想要活路。”
“你不把他们当棋子,他们却不顾你死活,要自己逃走。”楼怀瑾心中大痛,“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厢情愿、执迷不悟?”
温泓却笑了笑。
“若真如此,反倒了却我一桩心事。”他说,“晋中,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早该死了。”
楼怀瑾愕然道:“你在说什……”
“六月开始,我总做同一个梦。”温泓打断他,垂眸迟缓道,“晋中,你信这世间有鬼神吗?”
楼怀瑾瞧着温泓,刚疑心对方是否已经魔怔了,就听温泓继续说。
“我活了大半生,从来不信这个。”温泓抬头望出窗,看见渺远夜色里的一点火光,“如今却有些不得不信……我在梦里终于又见到澜妹,澜妹依旧年轻,是她二十年前刚出嫁时候的样子。”
“她还和小时候似的,同我亲近。刚见着就扑进我怀里,唤我父亲,叫我低头看。”
“我就往下望,看见个脑袋顶。我定眼一瞧,这不是阿邈吗?”温泓喃喃道,“我问她,阿邈怎么跪着呢?”
“她却不答我的话了。”
这梦反反复复出现。温泓终于意识到,梦里就是温家祠堂,而他与温秋澜浮在半空中。跪着的人是季邈,却又好像不是季邈。对方磕头下去的时候在流泪,抬首后,那婆娑的泪眼又分明属于司珹。
司珹。
原来司珹就是季邈。
后来梦境被延长,由祠堂绵延至更多处、更远方。温泓眼见着他受了伤,眼见着他寻到瓷州药,又见他跌落风雪中,满目尽是红。
小邈。
他伸出手去捉,可什么也捉不住。清晨惊醒时,府医搭着他的脉,温泓咳嗽不止,就见对方诚惶诚恐跪下。
温泓态度坚决,一再询问,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他问:“还有多久?”
“太爷这脉象有些奇怪。”府医犹豫着道,“一年前我为太爷看诊时,您脉象已近枯竭,在下本以为,最多今春便……”
“您说是司公子为您从瓷州寻来的方子。”府医拱手道,“可恕在下直言,在下仔细研究过了。那方子虽精妙,却并不对应您症结真正所在。它能起效,效果还如此之好,属实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府医声音越来越低:“或许也正因如此,终究无法抹除顽疾,在下今再诊时,您……”
温泓沉静地看着他,问:“但说无妨。”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给男主剧透到一半后 可是他叫我宝宝诶! 穿成虐文男主的炮灰小弟 他们不是人!(无限) 每次穿越都在大理寺牢房 豪门小爸也想上学 对校草的信息素上瘾了 道侣害死我后又把我复活了 A爆了的Omega他又在装柔弱[穿书] 又被偏执疯子盯上了 非物质遗产 重案调查组[刑侦] 昼伏 禁止觊觎清冷Omega教授! 希望你,真的很快乐 我那形同虚设的婚姻 家养小吸血鬼 和亲公主 雪行客 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