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昨晚又做了那个梦。
子时中夜,一轮浅淡镜月高悬于空,照得满园风淡霜白。金堆玉砌的桂殿兰宫,门楹上刻名“鸾鸣宫”,四下悄然也没个人。
他彳亍阶前,不敢妄动。忽有银铃声荡响,一女子娉婷踏音而来,芙蓉如面柳如眉。白绫覆眼系于脑后,青丝纠缠绫带,翩翩舞于长风,如诗如画。
他双目胀涩,胸膛像被巨石倾轧,毕生所有辛酸苦楚均被铃声调动,齐齐涌上心头。
她是谁?
他好像知道,名字就在嘴边,张口却哑然,想上前询问一二,面前却赫然立起座透明墙垒,凭他如何撕心裂肺捶嚎,都无法叫对面人听见。
一墙之隔,恍若两世。
痛苦在心中盘踞到顶点,他猛然惊醒,满面冷汗,绞痛之感弥久不散。
晨光流淌,照得帐幔水光潋滟,啾鸣婉转,萦绕窗棂。他揉捏眉心,凝望帐顶黑灰色的富贵海棠纹,长出一口气。
自十三岁离宫起,这个梦就一直断断续续做到现在,成了他心头一大疙瘩。仿佛寻不到梦中女子,自己也甭想睡个踏实觉。
造孽。
他撑坐起身,狐疑地溜眼四周,停在枕边半旧的衣裳上,忖了忖,还是穿戴好,推门出去,左肩撕痛感帮他一点点拼凑完昨日记忆。
深色的血,深色的夜,而今回味仍叫他心惊肉跳。他那四哥,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才刚回京,连城门都没摸到,他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他嘴角扯起个嘲讽的弧度。
最后的记忆停在他为黎绍挡下致命刀,黎绍背起他打马狂奔的一幕。就目前的情况看,最后兵行险招,招来锦衣卫逼退苏祉,是他赌对了。
只是……他这是在哪?
一路行来,亭台林立,花卉周环,清风抖落银杏,鹅卵石径积了厚厚一层,好似下了场墨黑的雨。
他平平扫了眼,又平平收回视线。
黑、白、灰。
自出生起,他眼中便只有这三种颜色。也是他离京七年,在无人问津的普华寺讨生活的主色调。
生于锦绣膏粱地,一朝扒下皇子衣。
他睡过穿风漏雨的房屋,盖过满是虫霉的被褥,日日对着一碟青瓜,一碗薄粥发愁,还要时刻提防那无处不在的暗箭。
他虽不贪慕权势,但,似他这类人,失了势,便会死。
而今好不容易回来,可不能就这么平白丢了性命。
水声潺潺,他阔步行进,转过一处拐角,步子陡然凝滞,抬手掐自己一下。
疼。
竟然,不是梦……
***
芙蓉榭旁的池塘,阮攸宁蹲在拱桥上,捧着脑壳,同水中几尾红头胖鲤鱼大眼瞪小眼,没觉察身后站了个人。
鸾、卵、乱……是了,他喊的一定是,乱!
她拍拍胸脯,眉目随之舒缓。
那,“乱”字前头又是什么,安、俺……反正肯定不是“阿”!
蹲久了腿麻,她扶着阑干颤巍巍起身,眼前景物忽然变得虚浮,身子不受控地往后栽。她原以为要摔倒,一双手却从后递来,稳稳扶住她。
清苦药味盈满鼻腔,阮攸宁微愣,茫然抬头。少年的脸明朗如玉,唇边带着浅笑,黑白分明的眼眸藏着千山万水,此刻却只堪堪容下她的身影。
她却鱼似的弹开,退开数步,披帛没及时抽回,卡在他手腕边。她尝试拽了拽,可苏砚非但不放,还捧在手里细细端详。
最寻常的茱萸卷云纹,同宫里绣工更加繁复的纹样比起来,算不得稀奇,只是……竟然有颜色?
他还想细辨,披帛已滋溜窜走,视线随之移去,但见披帛的主人蹙着两道柳眉,愕然凝睇于他,襦衫罗裙,两靥生晕,樱唇轻嘟,似一只警觉的小松鼠。
黑白沉闷的世界,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鲜亮起来。
唇红齿白……这便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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